沈知意是在一阵浓郁的药香和轻柔的颠簸中恢复意识的。
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她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里是晃动的车顶棚，身下是柔软厚实的锦褥。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小姐！您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知意艰难地偏过头，看到钱不多那张圆胖的脸上写满了关切与疲惫，正小心翼翼地用湿毛巾擦拭她的额头。
“钱……掌柜……”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这……是哪里？顾云深……他……”
“小姐放心，顾公子就在后面的马车里，有最好的医师照料，性命无碍，只是伤势过重，还需静养。”钱不多连忙宽慰，又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我们现在正在回四海商会的路上，已经离开古祭坛范围了。”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和力气。沈知意缓了缓神，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惨烈的战斗，崩解的星门，脱困的孽龙，与厉千行那短暂而危险的合作，以及最后那同归于尽般的空间放逐……
“古祭坛那边……后来怎么样了？”她轻声问道。
钱不多脸上露出一丝后怕与庆幸：“小姐您昏迷后不久，我们商会的人，联合了一些察觉到异常、终于敢靠近的城主府其他派系人马，还有几位被惊动的城中宿老，才终于突破了黑鳞卫的封锁，进入了那核心空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震撼：“里面的景象……简直是修罗场。赵嵩重伤濒死，厉千行确认身亡，他们带来的死士几乎全军覆没。祭坛顶端被毁，残留的空间极不稳定……我们只来得及将您和顾公子，还有奄奄一息的赵嵩救出来。至于那暗墟孽龙……根据现场残留的痕迹和空间波动判断，应该是被小姐您……设法放逐了？”
钱不多的语气带着询问和难以置信的敬佩。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一片末日般的废墟，以及沈知意昏迷前制造出的、那指向空间缺口的惨烈战场痕迹。能在那等绝境下，不仅保住了性命，还解决了那等恐怖的存在，眼前这位年轻的“太奶奶”，其手段和心性，已然超出了他最初的想象。
沈知意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解释其中的凶险与侥幸。她更关心后续的影响：“赵嵩……还活着？”
“吊着一口气。”钱不多压低声音，“他伤势太重，半边身子都没了，修为尽废，就算用灵丹妙药强行续命，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而且……已经是个废人了。城主府如今群龙无首，几位实权统领和文官首领正在为代城主之位争执不休，乱成一团。”
沈知意沉默片刻。赵嵩野心勃勃，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他这一倒，天枢城的权力格局必将迎来一次大洗牌。
“厉千行的尸体……”
“已经仔细检查并封存了。”钱不多神色凝重起来，“此人来历神秘，身上除了那件破损的斗篷，几乎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他身上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以及残留的幽冥气息，绝非善类。商会已经动用关系暗中调查，希望能找到些线索。”
沈知意点了点头，厉千行背后很可能还牵扯着更大的势力，不得不防。
“古祭坛的损毁，以及这次事件的真相……”
“小姐放心。”钱不多露出一个精明的笑容，“对外，我们已经统一了口径。是代城主赵嵩受人蛊惑，私自研究古祭坛禁制，引发阵法反噬，导致祭坛损毁，其本人也身受重伤。至于厉千行和那些死士，自然是图谋不轨的邪修同党，已在反噬中伏诛。暗墟孽龙之事，过于惊世骇俗，已被列为最高机密，仅有少数几人知晓。”
这个说法，无疑是最能稳定人心，也最能维护天枢城和城主府颜面的。至于真相，就让它埋葬在少数知情人心中即可。
沈知意松了口气，钱不多处理这些事情，果然老道周全。
这时，马车微微一顿，停了下来。车外传来喧闹的人声，似乎已经到了四海商会总部。
“小姐，我们到了。您伤势极重，需要绝对静养，老朽已准备了最好的静室和丹药。”钱不多恭敬道。
在侍女的搀扶下，沈知意被小心翼翼地移下马车，安置在了一间灵气充沛、布置雅致的静室内。她看到另一副担架上，顾云深依旧昏迷着，被抬往隔壁的房间，脸色苍白，但呼吸平稳，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