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年未见，繁华更胜往昔。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妖族与人族混居的景象已成常态，偶尔可见半妖孩童在街巷追逐嬉戏，或人族商贩向妖族顾客殷勤推销。当年那场惊天动地的和平协议，终于在岁月中沉淀为日常。
但蓁离无心欣赏这繁华。她与白子轩直奔皇城，递上了十年前妖烨亲赐的“凤凰令”。守门侍卫见到令牌，神色大变，急忙禀报。
不多时，一个身穿总管服饰的老太监匆匆赶来，见到蓁离，眼眶一红，颤巍巍跪倒：“老奴参见长公主殿下！十年了，您终于回来了！”
蓁离扶起他：“福公公？你还活着？”
“托陛下洪福，老奴身子骨还硬朗。”福公公抹泪，“殿下，快随老奴进宫，陛下……陛下他等您很久了。”
穿过熟悉的宫道，蓁离发现宫中气氛凝重。侍卫比十年前多了三倍，且个个神色戒备。宫女太监行色匆匆，面上都带着忧虑。
“妖烨病得很重？”蓁离低声问。
福公公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殿下，此事蹊跷。陛下三个月前还好好的，突然一病不起。太医们查不出病因，只说陛下精气神在迅速流逝，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
蓁离心中一凛。这种症状，她只在古灵族的记载中见过——那是“夺命咒”，一种极其阴毒的咒术，施咒者需以自身为媒介，持续吸取目标的生机。
来到寝宫“栖凤殿”，药味扑鼻。层层纱幔后，妖烨躺在龙榻上，面色枯槁，与十年前那个英姿勃发的年轻妖皇判若两人。
“姐姐……”听到脚步声，妖烨缓缓睁眼，声音微弱如蚊蚋，“你回来了。”
蓁离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触手冰凉，脉搏微弱杂乱。她运起七德之力探查，果然在妖烨体内发现了一股阴寒的诅咒之力，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的心脉。
“谁干的？”蓁离声音冰冷。
妖烨苦笑：“不知道。三个月前，我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夹着一片黑色花瓣。看完信后，我就开始不适，病情一日重过一日。”
“什么信？”
妖烨示意福公公。福公公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蓁离。信纸已泛黄，上面只有一句话：
“十八年之约已至，该归还了。”
落款处，画着一朵黑色莲花。
“黑莲教……”白子轩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不是被剿灭了吗？”蓁离皱眉。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妖烨喘息道，“姐姐，我可能时日无多了。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他示意所有人退下，只留蓁离和白子轩。待殿门关闭，妖烨才艰难开口：“十八年前，我犯了一个错误。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还……有了一个孩子。”
果然。蓁离不动声色：“那女子是谁？”
“她叫苏若雪，是人族太傅之女。”妖烨眼中闪过痛楚，“我们相识于两族和谈期间，那时我二十岁，她十八。我们相爱了，但她父亲坚决反对，因为我是妖族，她是人族高官之女。后来……她怀孕了。”
“然后呢？”
“我本想娶她，但那时朝中局势复杂，大长老余党未清，若我娶人族女子，恐生变乱。月瑶姑姑找到了我，她说可以帮我，但孩子必须送走，等局势稳定再接回。”妖烨泪流满面，“我同意了。若雪生下孩子后，姑姑带走了孩子，说会送到安全的地方。可三天后，我收到若雪的死讯——她自尽了，留信说不想成为我的负担。”
寝宫内一片死寂。许久，蓁离问：“孩子是男是女？”
“男孩。姑姑说，她在孩子身上留下了古灵印记，将来若有机会相认，凭印记可知。”妖烨从枕下取出一幅画卷，“这是若雪的画像。孩子应该……很像她。”
画卷展开，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子跃然纸上。蓁离仔细端详，心中已确定八成——这女子的眉眼，与林清源有七分相似。
“姐姐，你若有那孩子的消息……”妖烨抓住蓁离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保护他。黑莲教的目标可能不只是我，还有他。十八年之约……他们要的，可能是我们父子二人的命。”
“我明白了。”蓁离点头，“我会找到他，保护他。但你也要撑住，我会想办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
离开寝宫，蓁离与白子轩回到十年前在京城置办的旧宅。宅子一直有人打扫，保持原样。
“清源果然是妖烨之子。”白子轩沏上茶，“现在怎么办？黑莲教死灰复燃，目标明确。忘忧谷那边恐怕也不安全了。”
蓁离沉吟：“我们先在京城查探黑莲教的踪迹，同时想办法救妖烨。至于清源……”她从怀中取出一枚传讯玉符，这是临行前赵天翊给她的，可在千里外传递简短信息。
玉符亮起微光，蓁离将京城情况简要说明，特别提醒黑莲教可能已盯上清源，让他们务必小心。
信息传出后，玉符黯淡下来。这种传讯方式一次只能传递百字，且需要一天时间才能收到回复。
“当务之急是找到解咒之法。”白子轩说，“夺命咒是黑莲教的禁术，要解咒，需找到施咒者，或找到克制咒术的‘净世白莲’。”
“净世白莲？”
“古书记载，黑莲教崇拜混沌黑莲，但混沌有阴阳两面。与黑莲相对的是白莲，有净化邪祟之能。”白子轩翻出随身携带的医书，“只是白莲只是传说，无人见过。”
蓁离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清源展现出的生命亲和能力，会不会与白莲有关？古灵血脉兼容性强，若他母亲苏若雪身负白莲血脉，那么清源的能力就说得通了。”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激动起来。如果清源真有白莲血脉，那他的血或许能解妖烨的诅咒！
但这也意味着，清源会成为黑莲教的首要目标——他们绝不会允许克制黑莲的白莲血脉存在。
“必须尽快找到清源。”蓁离起身，“但我们不能贸然离京。妖烨病重，朝中必有异动，若我们离开，黑莲教可能趁机下手。”
正商议间，宅门外传来敲门声。福公公的声音响起：“殿下，老奴有要事禀报。”
蓁离开门，福公公闪身入内，神色慌张：“殿下，老奴刚刚听到消息，太子……太子回京了。”
“太子？”蓁离一愣，“人族太子赵天佑不是已经……”
“不是那位三皇子，”福公公压低声音，“是新的太子，十年前立的，是人族皇后的嫡子，今年刚满十八，名唤赵明轩。他三个月前奉旨去北境巡视，今日突然回京，直接进宫面圣去了。”
蓁离与白子轩对视一眼，都觉蹊跷。妖烨病重，人族太子突然回京，时间太过巧合。
“还有，”福公公声音更低了，“老奴在宫中的眼线回报，太子入宫后，秘密会见了大祭司。两人在密室谈了一个时辰，大祭司出来后神色凝重。”
大祭司是妖族宗教领袖，地位尊崇，但一般不参与政事。太子秘密会见大祭司，所为何事？
“继续盯着。”蓁离吩咐，“另外，查查太子这三个月在北境的行踪，特别是是否接触过可疑人物。”
福公公领命离去。白子轩眉头紧锁：“情况比想象的复杂。如果太子与黑莲教有关……”
“未必。”蓁离冷静分析，“太子才十八岁，十年前黑莲教覆灭时他才八岁。但若有人利用他，就另当别论了。”
当夜，蓁离潜入皇宫，暗中观察太子赵明轩。
太子住在宫中的“东阳殿”。夜已深，殿内却灯火通明。蓁离伏在殿顶，透过瓦缝看去，只见太子正与几个幕僚议事。
赵明轩生得眉目俊朗，确有储君气度。但蓁离注意到，他眉宇间萦绕着一股黑气，虽然极淡，却逃不过她的感知——那是接触过混沌之力的痕迹。
“北境情况如何？”太子问。
一个幕僚回答：“回殿下，北境十三部落中有七个已暗中归附。狼图将军虽仍忠于陛下，但他年事已高，且近年多病，影响力大不如前。”
“妖族这边呢？”太子转向另一个幕僚。
“大祭司已同意支持殿下，条件是殿下登基后，需提高祭司殿的地位，并允许祭司参与朝政。”
太子点头：“可以答应。妖族那些老顽固呢？”
“四长老等中立派可以争取，但狼牙部落的狼图旧部、飞鹰部落、灵蛇部落恐怕不会轻易就范。”
听到这里，蓁离心中一沉。太子果然在谋划夺权！而且从对话看，他已经拉拢了部分势力。
但让她困惑的是，太子似乎并不在意妖烨的生死，反而更关注权力交接。这与黑莲教的风格不符——黑莲教行事诡秘，通常不会直接介入权力斗争。
除非……太子只是棋子，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正思索间，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一个侍卫匆匆进殿禀报：“殿下，宫中出事了！陛下……陛下吐血昏迷！”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换上焦急神色：“快传太医！本宫这就过去！”
蓁离心中一惊，急忙赶往栖凤殿。
殿内已乱成一团。妖烨躺在榻上，口鼻溢血，面色灰败如死人。太医们束手无策，福公公跪在榻前老泪纵横。
太子赶到，推开众人，握住妖烨的手：“父皇！父皇您撑住！”
蓁离隐藏在暗处，运起七德之力探查。她发现妖烨体内的诅咒之力突然增强，像是被什么东西激发了。
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太子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上。那玉佩呈黑色，雕成莲花形状，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阴寒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