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会变成植物人，或者更糟。”陆明远接话，“但我必须试试。因为不试，他们百分之百会失去自我。”
陈默看着这个曾经疯狂、现在却试图挽救生命的男人。陆明远的转变太突然，太戏剧性，可能仍然是某种表演。但时间已经耗尽。
“需要多久？”陈默问。
“十分钟。但我需要……不受干扰。”陆明远看向屏幕上的面具人，“‘凤凰’会全力阻止。我需要有人从外部切断这个设施的网络连接，完全物理隔离。”
“切断网络，你的生命维持系统也会停止。”
“我有内置的备用电源，可以维持二十分钟。”陆明远说，“但医疗设备维持其他标本需要电力。所以你们需要……手动维持。”
“怎么做？”
“每个容器的底座有手动泵和氧气接口，需要人工操作。”陆明远快速说明，“简单但费力，需要至少三个人。而且必须在电力切断后三分钟内开始，否则他们会缺氧。”
老李立即安排。三名特警接受紧急培训，准备前往存放其他标本的医院隔离间。通讯通过有线电话保持——无线信号可能被监听或干扰。
“开始吧。”陈默对陆明远说。
陆明远重新闭上眼睛。同时，老李下令切断实验室所有外部网络连接。瞬间，灯光闪烁，切换到应急电源。监控屏幕黑屏，只剩下几个本地连接的设备还在工作。
陆明远头盔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则。
“脑波活动异常剧烈。”虞倩盯着监控，“他正在……与某种力量对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默看着秒针跳动，想起陆明远关于永恒的理论：人类追求永恒，是因为恐惧时间的流逝。但如果永恒意味着失去自我，那还有什么意义？
第七分钟，陆明远突然吐血。鲜红的血液喷在白色实验服上，触目惊心。
“他脑内压升高！”医疗人员紧急检查，“必须停止！”
“不能停！”陆明远嘶吼，眼睛依然紧闭，“还差一点……我能感觉到他们……他们在挣扎……想回来……”
第九分钟，他身体再次剧烈抽搐，然后突然僵直。
“心跳停止！”医疗人员喊道。
“电击！准备！”负责人冲向设备。
但就在这时，陆明远自己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或疯狂，而是……某种混合了十几种情绪的复杂状态。
“我……”他开口，声音奇怪地变化，像是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陈默问。
“融合被引导……不是吞噬，而是……合唱。”陆明远——或者现在应该叫某种集体意识的出口——缓缓说道，“十三个意识，现在共享一个……空间。他们能互相感知，但保持自我。像……一个房间里的十三个人，可以交谈，可以合作，但依然是独立的人。”
虞倩立即联系其他医院。反馈很快传来：十三个标本的脑波同步率下降到40%，但仍保持某种协调。更重要的是，医疗团队通过脑机接口，首次接收到了可解读的脑信号。
“他们……在说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难以置信，“不是完整句子，是情绪、图像、记忆碎片。但明确显示个体性存在！”
陆明远虚弱地微笑：“‘凤凰’想创造神，但我选择了……创造社区。”
屏幕突然闪烁，应急电源即将耗尽。但在这最后的光线下，陆明远的眼神变得清晰——完全是他自己。
“我时间不多了。”他说，“芯片过载，脑损伤不可逆。但在我走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们‘凤凰’的真正计划。”
他示意陈默靠近，用仅剩的力气低语：“名单……你们收到的名单……只是外层成员。核心层有七个人，代号都以鸟类命名：凤凰、鹰、隼、鹫、枭、鹊、鹤。他们控制了……至少三个国家的生物科技公司……正在准备大规模意识上传实验……”
“什么时候？”陈默追问。
“两年内……他们相信技术已经成熟……计划在某个‘事件’后推出……作为‘人类拯救方案’……”陆明远的声音越来越弱。
“什么事件？”
“不知道……但‘凤凰’说过……‘当世界陷入黑暗时，我们会带来光明’……”陆明远闭上眼睛，“小心……他们无处不在……甚至可能……”
话未说完，他的头歪向一边。心电监护仪响起长鸣。
医疗人员紧急抢救，但十五分钟后，宣布陆明远死亡。死因：大面积脑出血，源于神经芯片的过载损伤。
实验室恢复供电。数据备份显示，陆明远在生命的最后十分钟，确实重写了融合程序，将吞噬性融合改为协作性连接。十三个标本的意识状态稳定下来，医疗团队正在尝试更深度的交流。
回到刑侦支队时，已经是深夜。陈默的左臂疼痛难忍，但更痛的是思绪：陆明远最后的话，“当世界陷入黑暗时”，是什么意思？“凤凰”组织在策划什么？
虞倩递给他一杯热茶：“国际刑警正式接手‘凤凰计划’调查。我们的案件记录将作为核心证据。”
“那十三个标本呢？”
“特别医疗小组继续工作，尝试进一步恢复他们的意识独立性。”虞倩说，“初步成功：已经有两人能够通过脑机接口简单交流。他们说……感谢被唤醒。”
“从永恒的牢笼中醒来。”
“但他们也描述了一种……奇特的经验。”虞倩的表情复杂，“在融合状态下，他们感知到了彼此的全部记忆和情感。有人形容‘像活了一百个人的人生’。心理学家担心这可能导致身份认知障碍，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是自己。”
老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加密文件：“上级决定，关于‘凤凰计划’和意识融合技术的一切，列为最高机密，不得公开。对外，陆明远案将以‘非法人体实验致人死亡’结案。谢雨欣案定性为‘协助自杀’，江晨是‘受害者’。”
“真相又被掩埋了？”陈默问。
“有时候，全部真相比谎言更危险。”老李坐下，“想象一下，如果公众知道意识融合技术存在，知道有人试图强制‘进化’人类，会引起什么恐慌？知道有权势的人可能在策划大规模意识上传？”
陈默明白这个逻辑，但依然感到不适。刑侦的初衷是揭露真相，但有时真相太过庞大，太过黑暗，揭开它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江晨呢？”他问。
“还是植物人状态，但脑波显示有微弱的意识活动。”虞倩说，“医疗团队在尝试用从陆明远系统中学到的技术，缓慢引导他恢复。可能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但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