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我。”陈默看着深不见底的竖井,眼神幽深,“那个‘导演’。他设计了这一切,把我引到这里,不会只是想让我在岸上看。林薇也可能在下面。我必须去。”
老李知道他心意已决,叹了口气,帮他检查下降装备。“保持通讯,有任何不对,立刻上来!”
陈默点点头,戴上头盔,固定好头灯和对讲机,咬住呼吸器,抓住下降绳,向救援队员示意,然后毅然决然地滑入那片未知的、水声隐约的黑暗之中。
下降的过程仿佛永无止境。冰冷潮湿的井壁擦过身体,只有头灯的光束刺破下方浓稠的黑暗。滴答的水声越来越清晰,水流声也越来越响。空气污浊,带着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消毒水的气味?
对讲机里传来上面老李断断续续的询问,信号受到干扰。
下降了大约十二三米,脚下传来了水声。陈默低头,头灯光束照到了晃动的、浑浊的水面。水面距离他脚下还有两三米。竖井底部已经淹水了,水还在缓慢上涨!水流从井壁一侧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涌出,那应该是连接废弃涵洞的入口。
他的头灯光束扫过水面。水面漂浮着一些垃圾。然后,他的光束定格在了靠近井壁的一处。
那里,水面之下,隐约有一个金属笼子的轮廓!笼子大部分淹没在水里,只有顶部一小部分露出水面。而笼子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发现目标!水下有笼子!里面有人!”陈默对着对讲机大喊,但杂音很大。
他加快下降速度,扑通一声落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水深及胸,水流冲击力不小。他奋力向那个金属笼子游去。
靠近了。头灯光束照亮了笼子。那是一个焊死的、钢筋制成的笼子,大小仅容一个成年人蜷缩。笼子顶部用铁链锁着,锁头浸在水里。笼子里,一个人背对着他,蜷缩着坐在笼底,水已经淹到了她的腰部。她一动不动,头低垂着。
是林薇吗?
“林薇!”陈默拍打着笼子,大喊。
笼子里的人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还活着!但情况万分危急,水还在上涨!
“坚持住!我马上救你出来!”陈默检查笼子的锁。是普通的挂锁,但泡在水里,锁眼可能锈蚀。他试图用随身带的工具撬开,但水流冲击,冰冷让手指僵硬,进展缓慢。
对讲机里老李的声音在催促,但听不清。上面的人知道下面淹水,一定在加紧准备救援和排水。
就在这时,陈默的头灯光束无意中扫过笼子内侧的井壁。那里,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他凑近去看。井壁上,用尖锐物体刻划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被水浸泡得有些模糊,但依稀可辨:
“欢迎来到终点,陈警官。你和你的‘未婚妻’,终于在我的舞台上重逢了。——幽灵导演”
陈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他的未婚妻?苏瑾?苏瑾不是已经……在城西作坊发现了遗物吗?难道……
他猛地将头灯光束对准笼子里那个蜷缩的人影,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拨开那人湿透的、贴在脸上的头发。
一张苍白、浮肿、因长期囚禁和折磨而几乎变形,但依旧能看出七年前轮廓的脸,映入了陈默的眼帘。
不是林薇。
是苏瑾。
她还活着。
只是,她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体冰冷。
巨大的震惊、狂喜、悲痛、愤怒……如同海啸般将陈默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水呛入喉咙的窒息感。
水下的舞台,终幕拉开。而呈现的,是他穷尽七年最渴望又最恐惧的景象。
冰冷的铁笼,上涨的污水,奄奄一息的苏瑾,还有井壁上那行充满嘲讽的刻字……
“幽灵导演”最后的作品,竟是让他亲手“找到”早已“死去”的挚爱,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可能还有林薇)在眼前走向真正的死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水流,和那即将被淹没的、微弱的呼吸。
冰冷刺骨的污水淹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淤泥的腥气。头灯的光束在浑浊的水面上晃动,照亮了铁笼,照亮了苏瑾苍白浮肿的脸,也照亮了井壁上那行如同诅咒般的刻字。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追寻、假设、绝望、不肯放弃的执念……在这一刻,被现实以最残酷、最荒诞的方式砸得粉碎,又以一种他完全无法预料的形式拼凑回来。
苏瑾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炸雷,劈开陈默被冰水冻僵的思维,带来瞬间的空白,随即是翻江倒海的混乱。狂喜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就被眼前景象的残酷彻底碾碎——她在这里,在这个地狱般的铁笼里,在冰冷上涨的污水中,气息微弱,生死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