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溯总是在,或在操作台前分析数据,或是在准备当日要用的器械。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类似薄荷与某种草药混合的冷冽气息,比消毒水味道更复杂,是江溯带来的特制筋膜放松油的味儿。
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第一天,林竞左膝的肿胀达到了顶峰,皮肤绷紧发亮,髌骨像一块漂浮在红色沼泽上的顽石,向外侧偏移的轮廓隔着皮肤都能隐约摸到。
疼痛是持续而钝重的,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深处的筋腱。
“躺下,放松。”
江溯的手掌温热,覆在肿胀的膝头,先是用极轻柔的手法做淋巴引流,顺着固定的方向缓慢推按,指尖的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既不会加重疼痛,又能有效引导组织液流动。
林竞咬紧牙关,忍受着那酸胀不适。
引流结束,是冰敷结合特定的低频电刺激。
电极片贴在股四头肌和腘绳肌的几个关键点上,轻微的麻颤感传来,并非为了强化肌肉,江溯说,是为了抑制过度活跃的运动神经元,缓解痉挛。
“闭上眼睛。
注意力集中在膝盖,但不要对抗疼痛。
想象它是股有颜色的能量,随着每次呼气,慢慢从膝盖中心向外扩散、变淡。”
江溯的声音在仪器低微的嗡鸣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这很困难。
疼痛是尖锐的警报,本能让人绷紧、对抗。
林竞尝试着,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顽固的错位感拽走。
他能“感觉”到那块骨头偏在那里,别扭,危险,像个等待拆除的炸弹。
“你的呼吸在锁骨。”
江溯忽然说,手指虚点了一下他的胸口上方,“让它沉下去,到腹腔,到骨盆。
气息下沉,才能带动深层筋膜放松。”
林竞调整呼吸,一次,两次,试图将意识从疼痛的焦点挪开,去感受更广阔的身体内部。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比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更让人疲惫。
结束时,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肿胀似乎消退了一点点,但错位感依旧盘踞,丝毫没有“准备好”被复位的迹象。
下午是“无负重关节活动度”训练。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另一种折磨。
仰卧在垫子上,江溯用手辅助,极其缓慢地、以厘米为单位,屈伸他的左膝。
要求是在整个活动过程中,林竞必须保持股四头肌,尤其是股内侧肌的“有意识轻微激活”,同时又要确保髌骨在股骨滑车沟内“平顺滑动”,不能有任何跳跃或偏移。
“停。”
江溯在屈膝大约三十度时叫停。
他的手指按在林兢髌骨外侧边缘,“这里,股外侧肌在偷偷用力,把髌骨往外拉。
放松它。”
林竞努力去分辨,去控制。
他发现这比控制大块肌肉发力难上千百倍。
那些深层的、细小的肌纤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长期形成的错误代偿模式根深蒂固。
第二天,肿胀明显消退,疼痛变为深层的酸胀和活动时的涩感。
江溯加入了更精细的本体感觉训练。
林兢被要求闭上眼睛,单腿(右腿)站立,左膝微屈悬空,仅靠右腿和核心维持平衡。
同时,江溯会用指尖,以极轻的、近乎羽毛拂过的力道,触碰他左膝周围不同的点。
“告诉我,碰到的是髌骨上缘、内侧,还是外侧韧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