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冬眠后的动物,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像是干涸的土地,感觉到了雨水的临近。
他回到桌边,重新打开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下两个字:
【待东风】
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上一行小字:
【风起时,扬帆。】
写完,他合上本子,收进抽屉。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晓月背着书包进来。少女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沁着细汗,眼睛里却闪着兴奋的光。
“哥!我们老师说,下学期可能要恢复高考了!”
林修远抬起头,看着妹妹:“真的?”
“真的!”林晓月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参考消息》,指着上面一篇文章,“你看,这里说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还要‘改革高等学校招生制度’!”
林修远接过报纸,快速浏览。
文章不长,措辞谨慎,但意思明确。教育要恢复正常,人才要得到重视,高考……真的要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晓月,你想考大学?”
“想!”林晓月用力点头,“我想学机械,像爸一样,造机器!或者学医,像哥一样,治病救人!”
李秀兰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笑:“这孩子,志向不小。”
“妈,我是认真的!”林晓月跑过去,挽住母亲的胳膊,“我们老师说了,国家建设需要人才,我们年轻人要……”
“要什么?”林建国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布袋子。
“爸!”林晓月跑过去,“我要考大学!”
林建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考!爸支持你!”
他把布袋子放到桌上,解开,里面是几个还温乎的肉包子:“厂里食堂今天改善伙食,我多买了几个,带回来。”
李秀兰接过包子,嗔道:“又乱花钱。”
“偶尔一次。”林建国洗了手,在桌边坐下,看着女儿,“晓月,真决定考大学了?”
“决定了!”林晓月挺直腰板。
“那得好好准备。”林建国转头看向儿子,“修远,你学习好,多帮帮妹妹。”
“嗯。”林修远点头。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肉包子的香气混着粽叶的清香,在屋里飘散。窗外,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橘红色,一层一层,像铺开的锦缎。
林建国咬了口包子,忽然说:“今天厂里开会了。”
“说什么了?”李秀兰问。
“说要搞‘责任制’。”林建国嚼着包子,慢慢说,“就是把生产任务包到车间,包到班组,完成得好有奖励,完成不好要扣钱。”
“这是好事啊。”林修远说。
“是好事。”林建国点头,“就是……变化有点大。干了半辈子大锅饭,突然要这么搞,好些老伙计心里不踏实。”
“慢慢就习惯了。”林修远给父亲倒了杯水。
林建国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看着儿子:“修远,你之前说的那个‘修远贸易’……”
“爸,”林修远放下筷子,“我准备开始了。”
屋里安静了一瞬。
李秀兰的手顿了一下,林晓月睁大了眼睛,林建国握着水杯,手指微微收紧。
“什么时候?”林建国问。
“下个月。”林修远说,“先去南方一趟,把货源渠道打通。回来就在京郊租个小仓库,慢慢做起来。”
“有把握吗?”李秀兰轻声问。
“有。”林修远声音平静,“妈,您放心。”
李秀兰看着他,看了很久,终于点点头:“妈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重如千钧。
林建国也点头:“需要帮忙就说。”
“嗯。”
晚饭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气氛中进行。没有人再多问什么,没有人再表示担忧。就像一家人商量明天吃什么菜一样自然。
因为他们都相信。
相信林修远,相信这个从十岁起就展现出不凡的儿子、哥哥。
吃完饭,林晓月帮着母亲收拾碗筷,林建国坐在椅子上抽烟,林修远走到院子里。
夜色已经深了。
四合院笼罩在朦胧的月光里。前院贾家的窗户黑着,中院傻柱屋里亮着昏黄的灯,易中海家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切都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远处火车的汽笛声,悠长地划过夜空。
林修远抬头看天。
繁星点点,银河如练。
十年蛰伏,十年积累。
种子已经播下,根已经扎深。
现在,只等那阵春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夏夜特有的清凉,有草木的芬芳,还有胡同深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
风,快要来了。
他能感觉到。
不是洞天里的风,不是法术催动的风。
是时代的春风,改革的春风。
那风会吹过田野,吹过工厂,吹过街巷,吹过每一个渴望改变、渴望更好生活的人的心。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帆已张,锚已起。
只等风起,便可扬帆远航。
林修远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屋里传来母亲催促睡觉的声音。
他应了一声,转身回屋。
关门的时候,最后看了一眼夜空。
星光璀璨。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