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众生皆苦，悲悯为舟
燕京的深秋，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
风是凉的，但阳光却很暖。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国家文学馆前的台阶，像是为即将到来的盛会，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当代文学高峰研讨会”，在这个国家的文学界，是一个近乎神圣的存在。
能够踏入这座殿堂的，无一不是在文坛耕耘多年、着作等身的大家。这里没有喧嚣的媒体，没有狂热的粉丝，只有最纯粹的文学探讨，和最严肃的思想碰撞。
今天，这里注定要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陈宇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站在国家文学馆那巨大的青铜门前。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安静地等待着。
与他那份在网络上“日进斗金”、拥有数百万粉丝的“键盘之神”身份相比，此刻的他，显得有些过于“单薄”和“稚嫩”。
“陈宇同学，孙老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一个工作人员从门内走出，恭敬地对他说道。
陈宇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这座庄严肃穆的建筑。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白发苍苍的老作家，有气质儒雅的文学评论家，也有像陈宇一样，刚刚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和纸张的墨香，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当陈宇出现的那一刻，大厅里的声音，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
“那就是孙老力排众议，要请来的神秘嘉宾？”
“看着好年轻啊，像是个大学生。”
“他就是那个写《众生相》的‘键盘之神’？”
“听说他才刚上大一。孙老怎么会看上他？网络文学，能登上大雅之堂吗？”
窃窃私语声，像细密的针尖，从四面八方传来。
陈宇神色平静，对这些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他跟着工作人员，径直走向了会场的最前排。
那里，孙承儒已经到了。
老人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精神矍铄，正拿着一份演讲稿，仔细地看着。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陈宇，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小陈，来了。坐。”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这个举动，让在场不少作家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嫉妒。
那个位置，通常是留给最受尊敬的主讲嘉宾的。
陈宇也不客气，在孙承儒身边坐了下来。
“紧张吗？”孙承儒给他倒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有一点。”陈宇诚实地回答。
“正常。”孙承儒点了点头，“我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发言时，腿抖得连稿子都拿不稳。”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不过，小陈，你要记住。在这里，不需要你去讨好谁，也不需要你去证明什么。你只需要，把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就好。”
“文学，归根结底，是人学。它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只要你的心是真诚的，你的文字是有力量的，他们，会听懂的。”
陈宇看着老人那双充满智慧和鼓励的眼睛，心中的那一点紧张，渐渐消散了。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孙老，我明白了。”
上午九点，研讨会正式开始。
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到场嘉宾后，便将话筒交给了孙承儒。
作为本次研讨会的发起人和主持者，孙承儒的地位无人能及。
他站起身，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全场。
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同仁，各位朋友。”
孙承儒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欢迎你们来到本次‘当代文学高峰研讨会’。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探讨文学的现状，也是为了展望文学的未来。”
“众所周知，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我们的文学环境，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一种新的文学形态——网络文学，正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进入我们的视野。”
“对于这种新兴的文学，我们文坛的态度，一直是复杂的。有支持，有观望，也有……质疑。”
他的话，让台下的一些老作家，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人认为，网络文学就是‘快餐文学’，是‘文化垃圾’，登不上大雅之堂。它们充斥着暴力、色情和无脑的爽点，是对文学的亵渎。”
“也有人认为，网络文学是文学发展的新方向，它拥有庞大的读者群体，是文学走向大众的必经之路。”
“那么，网络文学，究竟是不是文学？它和我们所坚守的‘严肃文学’，到底是对立的，还是可以共存的？”
孙承儒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台下，开始有人交头接耳。
“今天，我请来了一位特殊的嘉宾。”
孙承儒没有给他们太多讨论的时间，他话锋一转，看向了台下的陈宇。
“他叫陈宇，是燕京大学中文系的一名大一新生。”
“同时，他也是目前在网络上，拥有数亿读者，创造了无数纪录的作家——‘键盘之神’。”
“他的长篇小说《众生相》，我想在座的很多人，都看过。”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安静坐在前排的少年。
他们知道今天会有一个网络作家来演讲，但他们没想到，竟然是他。
竟然是那个仅仅用一部作品，就横扫了整个网文界，甚至连主流媒体都不得不关注的“键盘之神”。
陈宇站起身，对着台上的孙承儒，微微颔首，然后从容地走上了讲台。
他从孙承儒手中接过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好奇、或审视、或不屑的脸庞。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他将那张纸，轻轻地放在了讲台上。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话筒，说出了他的开场白。
“各位老师，各位前辈，大家上午好。”
“我叫陈宇。”
“今天，我想和大家聊一聊，我的新书，《众生相》。”
“以及，我为什么写作。”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讲台上的那张纸。
“我的演讲题目是——《众生皆苦，悲悯为舟》。”
《众生皆苦，悲悯为舟》。
这八个字一出，台下那些原本还带着轻视的作家们，眼神微微一凝。
这个题目，很大。
也很深。
不像是一个网络作家会起的题目，倒像是一个哲学家或者社会学家的论题。
陈宇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他拿起讲台上的那张纸，缓缓地展开。
“在开始演讲之前，我想先给大家读一段文字。”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沉稳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读了起来。
“乔峰见群雄为了擒拿自己，竟然对阿朱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手，心中悲愤已极。他大吼一声，声如霹雳，双掌翻飞，掌力到处，只听得喀喇、喀喇之声不绝，或腕骨折断，或肩关节脱臼，大厅中三十多名好手，顷刻间都被他或轻或重地击伤了手腕臂骨，兵器纷纷落地……”
“他抱起阿朱，转身走向大门。身后，是无数愤怒的叫骂和指责。”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受人敬仰的丐帮帮主，他不再是那个义薄云天的乔帮主。”
“他只是一个契丹人。”
“一个被中原武林，视为异类的契丹人。”
“他抱着怀中重伤的女子，迎着漫天风雪，一步一步，走向了未知的黑暗。”
“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仇恨吗？”
“不。”
“是悲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