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笼罩着荒芜的残破大地。
离开福地不到三十公里，环境便开始急剧恶化。空气变得浑浊，夹杂着硫磺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臭气味。植被稀疏，大部分植物呈现出不自然的灰黑色，扭曲地生长着，仿佛在痛苦中挣扎。
“我们已经进入重度污染区边缘。”副队长李星野手持便携式能量检测仪，低声报告，“环境辐射值超过安全标准二十倍，空气中弥漫着惰性魔能微粒和……微量的‘死亡气息’。”
秦天逸点头，目光扫过四周。
末世后的荒野从来不是坦途，但这次前往黑山山脉的路途，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才第三天，他们就遭遇了三次较大规模的变异生物袭击——一群通体漆黑、双眼猩红的“腐狼”，十几只能在岩石间穿梭的“岩行蜥”，还有一株伪装成枯树的“食肉荆棘”。
这些生物不仅攻击性强，而且体内或多或少都带有那种“死亡气息”的痕迹，比普通变异生物更加疯狂、不畏死亡。
“它们的攻击方式很怪。”一名叫做“铁柱”的队员在清理战场时皱眉道，“总觉得它们在送死……或者说，像是被什么驱使着来消耗我们。”
秦天逸也有同感。这些袭击虽然都被小队以最小代价化解，但频率和强度明显异常。特别是昨晚宿营时，那些腐狼竟然在月光下集体自爆，散发出带有强烈精神污染的黑色雾气，若不是苏云浅的净化符箓及时生效，恐怕会有队员受伤。
“我们可能已经被‘标记’了。”秦天逸沉声道，“或者说，我们正在接近某个‘源头’，沿途的污染生物都在本能地排斥外来者。”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向。虽然距离黑山山脉还有近百公里，但已经能隐约看到那片连绵山脉的轮廓——在灰暗的天空下，黑山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
“加速前进。”秦天逸下令，“尽量减少在污染区停留的时间。星野，启用二级防护模式，全员佩戴呼吸过滤器。”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比之前更快。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几乎是在奔跑和战斗中度过。污染越来越严重，变异生物的攻击也越来越疯狂。有两次，队员们不得不动用“星辉”武器的特殊模式，以消耗珍贵能量为代价，迅速清场突围。
第五天傍晚，小队终于抵达黑山山脉边缘。
眼前的情景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黑山山脉名副其实——整片山体呈现出诡异的漆黑色，仿佛被大火焚烧过，又像是被某种黑暗物质浸染。山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嶙峋的怪石和深邃的矿洞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无数嘴巴。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浓度，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淡淡的灰黑色雾气在山间飘荡，所过之处，连岩石表面都留下腐蚀的痕迹。
“检测仪爆表了。”李星野看着手中不断发出尖锐警报的仪器，面色凝重，“这里的死亡能量浓度是乌鸦岭核心区域的……至少五倍。而且能量场极度混乱，常规探测手段基本失效。”
秦天逸闭目感知。寰宇世界在体内微微震动，星辰之力自发流转，抵御着外界的侵蚀。他能清晰感觉到，这片山脉深处，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充满恶意的“空洞”——那应该就是档案中提到的“生命能量空洞”。
“寻找‘老矿区’的入口。”秦天逸睁开眼睛，“根据地图，西南侧应该有一条主矿道。”
小队沿着山脚谨慎前进。地面上散落着生锈的矿车轨道、腐朽的木质支架，还有一些早已变成废铁的采矿设备。末世前，这里曾是国内重要的煤炭产区，如今却成了死亡之地。
走了约莫两公里，他们找到了目标——一个高达十米、宽约十五米的巨大矿洞入口。入口处原本应该有重型机械和传送带，现在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如同通往地狱的甬道。
洞口旁边的岩壁上，用早已褪色的油漆写着几个大字：“3号主巷道，严禁烟火。”字迹下方，秦天逸看到了朱雀提到的那些“古老刻痕”。
他走近仔细观察。刻痕很深，显然是用某种坚硬工具凿刻而成，线条粗犷而古拙，组成一个复杂的、类似漩涡状的图案。图案中心，有几个更加古老的象形文字——经过寰宇世界内“文明火种”数据库的比对，秦天逸辨认出其中一个字的意思：
“封”。
“确实是上古封印标记。”秦天逸沉声道，“这个‘封’字，在至少三种已知的上古文明文字中都出现过，含义一致——封闭、镇压、隔绝。”
他伸手触摸刻痕。岩壁冰冷刺骨，指尖传来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低温，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刻痕中隐隐有微弱的能量残留——那是一种与星辰之力截然不同、更加古老而纯粹的“地脉之力”。
“封印已经非常微弱了。”苏云浅的声音通过“云缈佩”传来（进入黑山范围后，常规通讯已完全失效，只有这种上古法器还能勉强传递简短信息），“我能感觉到，封印的核心结构还在，但支撑它的能量几乎枯竭。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侵蚀它。”
“会是我们要找的‘告死鸟’巢穴吗？”李星野问。
“不一定。”秦天逸摇头，“这种级别的封印，镇压的恐怕不是一群变异生物那么简单。‘告死鸟’可能只是封印松动后，泄露出来的‘副产品’。”
他看向黑漆漆的矿洞深处。那里，隐约有风声传来，如同无数亡魂的哀嚎。
“检查装备，开启照明。”秦天逸下令，“我们进洞。铁柱、阿明，你们在前面探路，保持十米距离。星野，你负责记录路径和能量变化。其他人，三人一组，交替警戒。”
“是！”
十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矿道内部。
矿道比想象中更加宽阔，足以容纳两辆卡车并行。地面是压实了的煤渣和碎石，两侧墙壁用混凝土加固过，但很多地方已经开裂，露出后面黑色的岩层。头顶不时有碎石掉落，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
越往里走，环境越诡异。
首先消失的是声音——不是寂静，而是一种被压抑的、仿佛置身水底的沉闷感。队员们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心跳声，都变得模糊不清。
接着是温度。矿道内的温度急剧下降，从入口处的摄氏十五度左右，迅速降到零度以下。队员们的防护服开始结霜，呼吸在面罩上凝成冰晶。
最令人不安的是光线。强光手电的光束在深入矿道百米后，开始变得暗淡、发散，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吸收了。能见度从最初的五十米，迅速缩短到不足二十米。
“能量场异常加剧。”李星野的声音在沉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检测到强烈的‘负能量场’和‘精神干扰场’。建议启动精神防护符文。”
“启动。”秦天逸毫不犹豫。
队员们激活了作战服内层铭刻的净化符文。淡淡的金色微光从每个人身上亮起，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光线恢复了一些穿透力。
但压抑感并未减轻。
走了约五百米，矿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按照地图和行进距离估算，他们已经深入地下至少一百米。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铁柱突然停下，举起拳头示意。
“队长，有情况。”
秦天逸快步上前。在光束照耀下，前方矿道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杂物——一个破损的防毒面具、几枚锈蚀的弹壳、一个写着“龙组后勤部”字样的水壶，还有……半截断臂。
断臂已经严重腐烂，只剩下白骨和少许干枯的皮肉，但从残存的作战服碎片可以看出，那是龙组制式的特战服。
“‘穿山甲’小队的人。”李星野蹲下身，仔细检查，“断口处有撕咬痕迹，但不是野兽……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断裂的。而且，尸骨上没有衣物燃烧或辐射灼伤的痕迹，说明不是在爆炸中死亡。”
秦天逸的目光落在那几枚弹壳上。弹壳周围的地面和墙壁上，有大量的弹孔，显然是经历过激烈交火。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敌人的尸体或残骸。
“他们在这里遭遇了袭击，进行了还击，但……”李星野皱眉，“敌人是什么？为什么没有留下尸体？”
“也许敌人不是实体。”秦天逸沉声道，他指向墙壁上的一处弹孔边缘，“看这里。”
众人凑近。在弹孔周围的水泥墙面上，隐约能看到一些灰黑色的、如同霉菌般的痕迹。这些痕迹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扩散状，中心颜色最深，向四周逐渐变淡。
“这是‘死亡气息’的实体沉积。”秦天逸说，“高浓度的死亡能量侵蚀物质后留下的痕迹。我推测，‘穿山甲’小队在这里遭遇的，很可能是一团或者多团高浓度的死亡能量聚合体——没有固定形态，可以穿透物质，普通子弹对它们效果有限。”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心中一沉。无形的敌人，往往比有形的更加可怕。
“继续前进，但加倍小心。”秦天逸将断臂小心收集起来，准备带回安葬，“注意观察能量波动，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队伍再次出发，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
又前行了大约三百米，矿道开始分岔。根据地图，左侧岔路通往一个已经废弃的采空区，右侧则是继续向下的主巷道。按照档案描述，“穿山甲”小队的目标是深处那个“地下空洞”，所以应该走右侧。
但就在队伍准备转向右侧巷道时，秦天逸突然停下。
“等等。”
他转身看向左侧漆黑的岔路。寰宇世界在体内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不是警示危险的震动，而是一种……吸引？
“那里有什么东西。”秦天逸皱眉，“我能感觉到，左侧岔路深处，有某种‘东西’在呼唤……或者说，在‘回应’我体内的力量。”
这太反常了。在黑山这种充满死亡和污染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东西能与他体内的星辰之力产生共鸣？
“队长，要分兵探查吗？”李星野问。
秦天逸犹豫了。分兵在未知环境中是大忌，尤其是这种诡异的地方。但那种感应越来越强烈，仿佛错过了就会后悔。
“不，我们一起。”他最终决定，“先去左侧岔路看看。如果距离不远，探查完再返回主路。如果太深，就放弃。”
队伍转向左侧岔路。
这条巷道比主巷道狭窄许多，宽约三米，高约四米，地面坑洼不平。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了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墙壁上有用荧光涂料画的箭头标记，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罐头盒，还有一个完好的、写着“紧急医疗包”字样的金属箱。
“这是‘穿山甲’小队留下的。”一名队员检查医疗箱后报告，“里面的药品和绷带被取用过，但器械完好。他们在这里停留过，可能有人受伤。”
巷道继续向内延伸，坡度平缓。走了大约两百米，前方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是……采空区？”李星野举高手电。
光束照不到顶部，也照不到对面的墙壁。整个空间大到超乎想象，仿佛整座山都被挖空了。地面上散落着巨大的、已经锈蚀的采矿机械，还有堆积如山的煤渣和废石。
但吸引秦天逸注意的，不是这些。
而是在空间中央，一个明显是人工建造的、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石台。
石台由某种青黑色的石材砌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不是上古封印那种粗犷刻痕，而是更加精细、更加复杂、充满某种规律美感的符文阵列。
这些符文中，有一部分秦天逸认识——那是《周天星辰引》中记载的，用于“接引星辰之力”、“净化污秽”、“稳固空间”的辅助阵法符文！
“这是……上古修士的阵法台？”秦天逸快步上前，心中震撼。
石台保存得相当完好，除了表面有些许灰尘和裂纹外，整体结构完整。台面中央，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入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或玉石——但现在空空如也。
“阵法核心被取走了。”苏云浅的声音通过“云缈佩”传来，带着明显的惊讶，“但从残留的能量痕迹看，这个阵法在不久前……可能就在最近几个月，还曾经被短暂激活过！虽然只是很微弱的激活，但确实运行了。”
秦天逸俯身仔细查看。果然，在一些关键的符文节点处，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不是死亡气息，也不是普通魔能，而是一种精纯的、与星辰之力同源但更加古老的能量。
“有人取走了阵法核心，但知道激活方法，并且试图激活它……”秦天逸喃喃自语，“会是‘穿山甲’小队吗？还是其他人？”
他绕着石台走了一圈，在石台背面，发现了一行新刻上去的小字。字迹很潦草，像是用匕首匆忙刻下的：
“封印将破，星核已失，唯有‘天穹’可补。后来者若见，速往深处，取回‘星核’，重启大阵，或有一线生机。——‘穿山甲’，林峰留。”
林峰，这应该是“穿山甲”小队队长的名字。
信息量巨大。
第一，封印确实快要破了，而且破封的关键是一个叫做“星核”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阵法台中央那个缺失的核心。
第二，“星核”被人（或什么东西）取走了，带往了矿道更深处。
第三，“穿山甲”小队知道“天穹计划”？至少队长林峰知道，并且认为“天穹”是补救的关键。
第四，林峰留下这条信息，是希望后来者（很可能是国家派来的后续救援或调查队）能继续完成任务——取回星核，重启大阵。
“他们不是普通的侦察队。”秦天逸直起身，面色凝重，“‘穿山甲’小队很可能肩负着特殊使命，与这个上古封印直接相关。龙组派他们来，不单单是为了调查辐射异常。”
“那我们现在……”李星野问。
“按照林峰的提示，继续深入。”秦天逸看向石台后方——那里有一条被坍塌的岩石半掩的狭窄通道，不知道通往何处，“既然‘星核’是关键，我们就必须找到它。无论是为了完成‘穿山甲’小队的遗愿，还是为了阻止封印彻底破碎。”
他走到那条狭窄通道前，伸手感知。通道内传来更加浓郁、也更加混乱的能量波动，其中夹杂着明显的“星核”残留气息——那种与星辰之力同源的能量。
“就是这里。”秦天逸肯定地说，“‘星核’被带往了这个方向。”
但就在他准备下令清理通道入口时，异变突生。
整个采空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顶部开始掉落大块岩石和煤渣，地面开裂，尘土飞扬。
“后退！找掩体！”秦天逸大喊。
队员们迅速躲到几台大型采矿机械后面。震动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才逐渐平息。
当尘埃落定，众人从掩体后探出头时，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从那条狭窄通道深处，涌出了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雾气。雾气中，无数双猩红色的眼睛亮起，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紧接着，尖锐的、仿佛能刺穿灵魂的鸣叫声从雾气中传来。
那声音，与乌鸦岭的“告死鸟”叫声一模一样，但更加密集，更加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