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肩膀被符网勒进肉里,皮开血绽。他靠在断旗杆上,剑还插在地里。网子越收越紧,呼吸变得艰难。他的手指已经发麻,但没有松开剑柄。
远处传来低语声。
“你撑不了多久。”
“风无垢死了。”
“没人会来救你。”
声音不急不躁,像水滴落在石头上。一遍又一遍。不是吼叫,也不是挑衅,更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他咬了一下舌头。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这让他清醒了一点。
他睁开眼,扫视敌阵。黑甲战士站在原地,武器对准自己,却没有进攻。高台上的几道身影也没有动。他们像是在等什么。
他回想刚才的战斗节奏。敌人从不全力出击。每一次攻击都留有余地。矛尖划破衣服,却不刺穿要害;符火烧来,只逼他闪避,不让他重伤倒地。就连这符网落下时,也特意避开了旗杆——让他还能靠着支撑身体。
如果真想杀他,早就动手了。
可他们没有。
他们在耗他。等他自己崩溃。
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一战,从来就不是为了取他性命。而是要让他相信——他已经输了。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闭上眼,不再看外面。眉心那道印记微微发热。鸿蒙道印还在缓慢吸收残息,但速度极慢。周围的战意几乎被榨干。他不再指望恢复灵力。他把注意力沉入体内,反向追溯道印中曾吞噬过的信念残息。
那些是过去败在他手下的强者的执念。
“我命由我不由天。”
“宁死不退一步。”
“逆境之中,更当拔剑。”
一道道微弱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不是言语,而是意志的回响。他抓住这些碎片,不让它们消散。他知道,现在能守住的,只有自己的心。
左臂的黑红物质还在蠕动。它顺着经脉往上爬,碰到灵力屏障便停下。他用最后一点神识压住它,不让它失控。这东西危险,但现在是他体内唯一还能调动的力量源之一。他不能让它毁了自己,也不能让它被敌人利用。
他想起斩我剑诀里的两个字:断妄。
那时候他在万道剑宗学剑,剑尘子说:“斩的不是敌人,是你心里别人给你定下的结局。”
当时的他不懂。现在懂了。
敌人一遍遍告诉他“你完了”,就是在给他定下一个结局。让他信,让他认,让他放弃挣扎。
可他还没倒。
剑还插在地上。
他还看得见高台。
他就没输。
他睁开眼,目光穿过烟尘,盯住高台中央那道身影。那人一直没动,也不说话。不像指挥官,也不像战士。他站的位置偏后,披风颜色最深,和其他统领不一样。
但他才是最关键的。
所有攻势的节奏,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每一次轮替,每一次停顿,每一次低语渗透,都像是由他掌控。其他人只是执行者。
这个人不是来杀他的。
是来摧毁他的意志的。
林战盯着那道身影,心里清楚——幕后有人在布局。一个比血煞老祖更冷、更稳的人。他不出手,不露面,只用规则杀人。用时间,用沉默,用希望的消失。
这才是诛心。
真正的杀局不在眼前这些长矛和符咒。而是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你必败无疑”。
只要他信了,他就真的败了。
他不信。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你想让我跪?”
“我偏站着。”
他开始调动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不是用来挣脱符网,也不是用来反击。他引导这点力量,连通鸿蒙道印,将吸收的残存战意缓缓凝聚,在心脏周围形成一层极薄的光茧。
这不是防御外敌的护盾。
是护心的壳。
守住他的信念,不被侵蚀。
他问自己:为什么留着旗杆?为什么不让他昏迷?为什么让他听见战友的声音?
答案只有一个——他们需要他清醒地看着一切崩塌。看着风无垢死去,看着血祖军溃败,看着自己孤立无援。
只有亲眼见证失败,才能真正被诛心。
所以他不能闭眼。
他必须睁着。
他必须记住每一个人的声音,每一道伤痕,每一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