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王大力在电话那头嚷起来,“陈会长,环保局的人都约好了!媒体也通知了!这……”
“有人要在你场子里搞事。”陈凡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重,“放射性废渣,听明白了吗?明天现场人多眼杂,真让人混进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干这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
几秒后,王大力咬牙道:“妈的……是谁?”
“还在查。”陈凡说,“你现在要做三件事:第一,通知所有员工,明天照常上班,但场区封闭,除了环保局的人,谁都不让进。第二,把你场子里所有的监控探头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死角。第三……”
他顿了顿:“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今晚就守在进场的主要路口。看见车牌尾号‘37’的蓝色东风轻卡,立刻拦下来,拍照,记住司机长相,但别起冲突。”
“我懂了。”王大力声音沉下来,“陈会长,这事……谢了。”
“别说这些。”陈凡挂断电话。
他又拨通了刘红梅的号码。
“红梅姐,城西情况怎么样?”
“糟透了!”刘红梅在电话里喊,背景音里全是雨声和人声,“我这儿两个站点已经淹了,水快到腰了!现在正往外搬东西呢!陈会长,你那还有多余的人手没?”
“有,但我先问个事。”陈凡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孙老汉的?在北郊那边收旧书的。”
“孙老汉?”刘红梅想了想,“是不是个子不高,背有点驼,说话带点外地口音那老头儿?”
“对。”
“认识!那老爷子在北郊收废品十几年了,专门收旧书旧报纸。”刘红梅说,“人挺倔,但实在。前阵子还来我这儿卖过一批连环画,说是老伴生病等钱用……怎么了?”
“他刚才发求助,说厂棚要塌了,好多书要救。”陈凡说,“但电话断了。”
刘红梅沉默了两秒。
“陈会长,”她声音低下来,“孙老汉那个棚子,我知道。就是个破石棉瓦搭的,平时看着都摇摇欲坠。这暴雨……恐怕真撑不住了。”
“他家里什么情况?”
“老伴长期卧床,儿子在外地打工,一年回不来两趟。”刘红梅叹气,“老爷子就靠收点旧书,挑出有价值的卖到旧书店,剩下的当废纸卖。日子过得……难。”
陈凡看着大屏上那个闪烁的红点。
“红梅姐,城西的人手我让晓雪协调,从邻近站点调人过去支援你。”他说,“孙老汉那边,我已经派虎哥去了。”
“成!”刘红梅干脆道,“陈会长,你仁义,我服。城西这边你放心,淹不了!”
电话挂断。
晓雪已经坐在指挥台前,手指在多个对话窗口间快速切换,协调着各站点的救援和物资调配。屏幕上,又有几个求助红点亮起,但都被她迅速分派给最近的合作社成员。
陈凡走到她身后,看着那些跳动闪烁的光点。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刚来废品站的时候,老林跟他说过一句话:“这行当,看着是收破烂,其实是收人心。谁家有难你帮一把,将来你有难,人家才会拉你一把。”
当时他不完全懂。
现在,他看着大屏上这张由数百个站点、数千人组成的实时网络,看着那些在暴雨中互相支援、互通有无的光点流转——
他好像懂了。
“晓雪,”他轻声说,“等雨停了,咱们得升级这套系统。”
“嗯?”晓雪抬头。
“增加一个‘邻里互助’模块。”陈凡指着屏幕,“让成员们不仅能上报自己的困难,还能看到附近谁需要帮助,自己能提供什么帮助。货车的空余载重、闲置的仓储空间、富余的人手……所有这些资源,都能在这个网络里流动起来。”
晓雪眼睛亮了:“就像……共享经济?”
“不。”陈凡摇头,“共享经济太冷,是交易。咱们这个,是人情。”
他顿了顿,又说:“但人情要有规矩。谁帮了谁,系统要记录,不是为了让谁还人情,而是让所有人都看见——在这个圈子里,善良不会被辜负。”
晓雪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陈凡问。
“笑你。”晓雪眼睛弯起来,“刚才还在愁放射性废料、被人算计,一转脸,又想着怎么帮更多人。”
陈凡也笑了。
“废料要查,算计要破。”他说,“但该做的事,不能停。”
窗外,暴雨如注。
办公室里,大屏的光映在两人脸上,那些闪烁的红点像心跳,扑通,扑通,在雨夜里顽强地亮着。
这时,陈凡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是虎哥发来的卫星消息,只有四个字:
“到了,情况不好。”
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几乎被雨水淹没的破旧厂区。一栋石棉瓦棚屋塌了半边,浑浊的积水里,漂浮着成堆的、泡得发胀的书籍。虎哥和几个兄弟正蹚着齐腰深的水,从废墟里往外扒拉书捆。
而在照片角落,棚屋还没塌的那半边,隐约能看到几个锈蚀的铁皮箱,箱盖半开,露出里面——
陈凡放大图片。
那里面,不是书。
是一叠叠泛黄的、用油纸包着的……
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