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他一眼，年轻的脸庞上充满了被灌输的激情。我没有反驳他，只是淡淡地说：“记住你在训练中学到的东西，埃里希。那才是真正能让你在历史中活下来的东西。”
除了集体课程，还有更小范围的“谈心”和“士气鼓励”。连队的政训军官会找个别士兵谈话，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经历过战斗、有一定影响力的老兵。他找我谈过，试图了解我对战争前景的看法，并“鼓励”我积极向新兵传递“正确的”思想。
“穆勒车长，你经验丰富，你的态度会影响整个车组。”政训军官语气和蔼，但眼神带着审视，“要相信元首的领导，相信我们事业的正义性。疑虑是软弱的表现，德意志需要的是坚定不移的战士。”
我谨慎地回应着，没有表露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强调会尽好军人的职责，带领车组完成战斗任务。我知道，在这个环境里，坦诚地表达疑虑是极其危险的。
这些政治学习，像一层精心喷涂的迷彩，试图掩盖战争血腥残酷的真实面貌，将其粉饰成一场崇高而必然的圣战。它对埃里希这样的新兵可能有效，但对我和威廉这样见识过战争真相的人来说，效果有限，甚至适得其反。它非但没有消除我心中的疑虑，反而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宣传与真实之间的巨大鸿沟。
一天晚上，训练结束后，我和威廉在“艾玛2”旁边进行例行检查。埃里希已经被打发回营房休息。
威廉一边检查着履带的销钉，一边头也不抬地低声说：“他们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炮弹会炸死人的事实。”
我叹了口气，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他们不需要改变事实，威廉。他们只需要让足够多的人相信他们的话，或者，至少保持沉默。”
政治学习，就是确保这种“相信”或“沉默”的工具。它是一场发生在内心深处的、无声的战争。我们驾驶着“艾玛2”，即将面对法兰西的钢铁防线，而我们的内心，也同样在进行着一场关于真实与谎言、信念与怀疑的攻防战。我们知道，在西线的炮火中，我们能依靠的，不会是这些空。洞的口号，只会是身边的同伴，手中的武器，以及那颗在真实与谎言之间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