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尚未停歇,更大的暴风雪接踵而至。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寒风裹挟着冰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对于缺衣少食的鲜卑大军而言,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轲比能的中军大帐内,虽然燃着熊熊炭火,气氛却比帐外更加冰冷。几个主要部落的首领齐聚于此,人人面带寒霜。
“大人!”一个身材魁梧的首领率先发难,他是慕容部的头人,“我的部落传来消息,草场被汉人骑兵烧了,牲畜被抢走大半!族中的老人孩子怎么过冬?这仗不能再打了!”
“我秃发部也是!”另一个首领拍案而起,他正是之前受损最重的秃发部新头人(原头人死于野狐岭),“我们的人死得最多,家也没了!必须立刻撤军!”
“撤军?说得轻巧!”轲比能的心腹,素利部的首领反驳道,“死了这么多儿郎,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大人的脸面往哪放?”
“脸面?脸面能当饭吃,能当衣服穿吗?”慕容头人怒道,“你看看外面的儿郎们!他们冻得连刀都握不住了!再待下去,不用汉人动手,长生天就把我们收走了!”
帐内吵作一团,几乎要动起手来。轲比能脸色铁青,握着金杯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何尝不知军心已散,局势危殆?那些神出鬼没的汉军破袭营,专挑他的软肋下手,如今后方不稳,前方将士饥寒交迫,这仗确实打不下去了。
然而,让他亲口说出“撤兵”两个字,比杀了他还难受。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悲伤、苍凉的胡笳声。那曲调婉转悲切,在呼啸的风雪中时断时续,如同母亲呼唤远方的儿子,妻子思念战死的丈夫。
紧接着,更多的胡笳声从营地四面八方响起,汇成一片哀伤的海洋。这是鲜卑人的传统,在死了太多人的夜晚,用胡笳声来安抚亡魂,也倾诉生者的痛苦与思念。
帐内的争吵戛然而止。所有首领都沉默下来,面露悲戚。这弥漫整个营地的胡笳声,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击中了他们的内心。
慕容头人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大人,你听……这是儿郎们的心声,也是草原母亲的心声。她……在呼唤她的孩子回家了。”
轲比能闭上双眼,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帐外,那如泣如诉的胡笳声仿佛直接吹进了他的心里,将他最后一点坚持也击得粉碎。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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