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喧嚣的宴会终于散去，偌大的林宅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余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林玥屏退了其他侍从，唯独留下了许言智。她慵懒地靠在小书房的丝绒沙发里，褪去了宴会上的端庄仪态，眉宇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与厌烦。霍花霞如影子般静立在门外。
林玥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简短地吩咐。
许言智无声地走到一旁的茶台。茶具是上好的白瓷，茶叶是顶尖的银针白毫。他动作流畅地温杯、置茶、冲泡，手法虽不及专业茶师，却自有一种沉稳专注的气度。清雅的茶香渐渐弥漫开来。
他将一盏清澈透亮的茶汤轻轻放在林玥面前的矮几上。
林玥睁开眼，没有立刻去碰那杯茶，目光反而落在许言智身上。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男仆制服，安静地垂手立在旁侧，与宴会时并无二致，但周身那种紧绷感似乎消散了些许。
脱下外套吧，她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这里没有外人。
许言智微微一怔，随即依言解下黑色马甲，连同那条暗红色领结，整齐地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只余下白色衬衫的他，少了几分拘谨，更显出身形的清瘦挺拔。
林玥这才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小啜一口。温热的茶汤似乎稍稍抚平了她心头的躁意。她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今天的事，她目光投向窗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怎么看？
许言智知道她指的是诺里和春，以及那场被迫接受的邀约。他斟酌片刻，谨慎回道：诺里公子，似乎不太懂得保持适当的距离。
距离？林玥嗤笑一声，带着嘲讽，在他眼里，哪有什幺距离。她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许言智，你觉得我该去吗？那场植物展。
小姐心中已有决断。许言智避开了直接回答。
“好了，你可以回家了。原本还想让你做些事的，现在还是算了吧。”
林玥低头轻抿茶水，许言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剩下显眼的睫毛煽动。
许言智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会被要求继续侍奉，或是处理些后续杂务然后受到责备，这突如其来的放行让他有些意外。
他看向林玥，她依旧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她轻抿茶水的动作微微颤动，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真实情绪。那句“原本还想让你做些事的”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带着未尽的意味，但她显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是。”许言智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马甲和领结，动作轻缓，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他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安静地退出了这间弥漫着茶香与静谧的书房。霍花霞在他经过时，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依旧如同沉默的守卫。
走在空旷华丽的回廊里，许言智的脑海中却不禁回放着林玥最后那低首垂眸的神情，以及那句被咽回去的“原本”。今天的林玥，似乎格外不同，那坚硬外壳下偶尔流露的疲惫与那一丝近乎柔软的犹豫，让他对这个看似拥有一切的少女，产生了一种更为复杂的观感。
许言智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暂时压下。原本他已经跟李叔谈好这个周末有事无法辅导苏白书，无论如何，今天的“男仆”职责，算是告一段落了。
……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刚结束“男仆”的许言智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简单解决了午餐后，喉间却仍萦绕着排练时那段不够完美的旋律。
他没有动用任何的伴奏，只是站在客厅中央，闭上眼睛，再次清唱起那首展演曲目。
……天幕垂下丝绸飘带
龙脊拱起柔软山脉
尾梢扫过竖琴弦线
撒下星尘般的呼吸……
纯净的男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流淌，没有音乐伴奏，反而让每一个音符的细节都愈发清晰。唱到副歌关键处，他依然能感觉到那个细微的卡顿——音调转换的瞬间，气息的推动总是慢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他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个以女性为尊的世界里，男性歌者本就少见，能请教的对象更是有限。独自练习时，这种瓶颈感尤为明显。
忽然，他想起了歌唱社社长花间绘切。上次在活动室所属楼房偶遇时，对方曾温和地在网上提供指导。虽然当时有郭微悦学姐在一旁过度热情地推荐，让他有些在意，但花间学姐在音乐上的专业性毋庸置疑。
许言智略一沉吟，走到书桌前打开手机，点开飞信。他斟酌着用词，确保语气足够礼貌得体：“花间社长，午安。冒昧打扰，我是闲庭社的许言智。在练习展演曲目时，我发现自己在副歌部分的音调转换上有些滞涩，气息推动总是不够及时。不知您能否指点一二？非常感谢。”
发送后，他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收到回复，毕竟对方是歌唱社社长，说不定有很多事要忙活。手机被轻轻放在桌面上，屏幕暗下去的瞬间，许言智的心却悬了起来。他忍不住想：这样冒昧请教，会不会太打扰了？花间社长会不会觉得这个问题太基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甚至开始回想上次偶遇时自己的表现是否得体。
就在他准备先去倒杯水分散注意力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距离发送才过去几分钟。
此时的学生会办公室，花间绘切刚结束一场社团长预算会议。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手边投下细碎的光斑。听到特殊提示音，她拿起手机，看到许言智的消息时微微挑眉——这个学弟给她留下的印象是沉稳内敛，没想到会主动求助。
她点开对话框，唇角不自觉扬起。这样的问题她听过太多，但能如此精准描述“气息推动不及时”的却不多见。看来这位许同学确实在认真钻研声乐技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