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深圳,潮热尚未完全退去。龙腾科技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将楼下川流不息的货车与自行车队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战略会议室里,中央空调正嗡嗡运转,却驱不散空气中愈发浓重的紧张气息——长条会议桌两端的高管们坐姿笔挺,目光都不自觉地飘向主位那个刚从北京风尘仆仆赶回的身影。
张天放刚脱下沾着北方尘土的风衣,随手搭在椅背上。他指尖还留着中关村复印店的油墨味,口袋里那scape磁盘的棱角硌着掌心,提醒着他此行的核心使命。会议桌中央的白纸上,陈星提前画满了汉卡的技术迭代图,红色马克笔标注的“汉卡iii代”字样旁,已被张天放用蓝色笔添上了几道歪扭的网络线条,像极了刚接入世界的互联网脉络。
“先看这个。”张天放将一叠复印纸推到桌中央,最上面那张正是他在瀛海威体验中心写下的痛点清单,边角因反复翻看已有些卷边,“三天前,我在中关村的窄巷里,见到了中国互联网的‘雏形’——一个叫瀛海威的公司,用二十台调制解调器,搭建起了第一座连接中国与世界的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陈星立刻前倾身体,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手指在清单上快速划过,像在调试一段复杂代码:“硬件瓶颈、内容荒漠、交互缺陷……这简直是给我们留的‘系统优化需求’。天放哥,你是说,我们要做比汉卡更底层的东西?”
“不是更底层,是更高维。”张天放抬手在白板上画了个巨大的同心圆,“汉卡是‘应用程序’,解决的是电脑汉化的单点问题;而互联网是‘操作系统’,要重构人与信息、人与人的连接逻辑。这就像dos系统总会被windows取代,不是因为dos不好,而是时代需要能承载更多可能性的新系统。”
会议室里响起细碎的翻纸声。负责销售的副总李建军皱起眉,指尖敲击着汉卡的销售报表:“张总,汉卡业务去年营收破了三千万,今年增速还在50%以上。现在抽调人手去做互联网,会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的话立刻得到财务总监的附和,后者推了推眼镜:“没错,汉卡的现金流占公司总营收的时的眼神,那是对新事物最纯粹的渴望。“我们需要烧到把海烧开,让鱼只能在我们锅里游。”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短期投入三千万,先建分布式服务器集群,再搭门户框架。这笔钱,不会动汉卡的核心生产线——我留着四千七百万做保底。”
“三千万?”李建军倒吸一口凉气,“这够建三个汉卡生产基地了!而且盈利模式呢?瀛海威靠上网费,我们也学他们收小时费?”
“盈利模式不是设计出来的,是生长出来的。”张天放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圈住“内容”与“社交”两个词,“雅虎靠广告盈利,美国在线靠会员费,我们可以都试试。但现在最关键的不是赚钱,是抢占‘协议层’——就像tcp\/ip协议定义了互联网的通信规则,我们要做中文互联网的‘规则制定者’。”
他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龙腾门户”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门户做内容聚合,解决‘内容荒漠’;即时通讯做社交连接,解决‘交互缺陷’;等用户习惯了在我们的平台上查信息、交朋友,盈利模式自然会浮现。这就像《道德经》里说的‘道生一,一生二’,我们先把‘一’做出来,剩下的交给市场。”
苏月晴的指尖终于停下敲击,她看着张天放眼中的光芒,忽然想起在胡同口他递来“龙腾门户构想”时的样子。这个总是能用代码阐释玄理的男人,总能在别人看到风险时看到机遇。但她还是坚持补充:“我可以通过香港的渠道对接国际资本,但稀释股权是必然的。你要想清楚,这可能会动摇你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
“控制权不是靠股权,是靠‘协议’。”张天放回头看向她,目光坚定,“就像我写的代码,核心算法在我脑子里,别人拿不走。而且我承诺,绝不会动摇公司根基——三千万是上限,汉卡的生产线扩建、员工薪资,一分都不会少。”
这句话让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消散了大半。陈星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笔记本上画起了服务器架构图,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可以把核心技术组的八个人都调过来,他们早就嫌汉卡的代码太‘简单’了。服务器集群的方案我昨晚改了三版,用分布式存储技术,能把拨号网络的延迟降低40%!”
“技术上我信你,但要稳。”张天放按住他的肩膀,感受到这个年轻人身体里压抑不住的躁动,“不能为了速度牺牲稳定性,我们要做的是‘可持续的生态’,不是‘一锤子买卖’的演示程序。”他转向苏月晴,“资金方面,你先对接广东电信,他们对我们的汉卡感兴趣,或许愿意以资源入股——用他们的带宽资源换我们的股权,比直接融资更划算。”
苏月晴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广东电信 带宽置换”的字样,笔尖顿了顿:“那事业部的架构怎么定?独立核算还是挂靠技术部?”
“独立事业部,直接向我汇报。”张天放的声音陡然提高,“陈星任技术负责人,全面负责产品研发;苏月晴兼任战略总监,把控资金和合作方向;李建军抽调五个区域销售,组建市场推广组——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龙腾不只是做汉卡的,更是做未来的。”
李建军有些犹豫:“张总,把销售骨干调走,汉卡的渠道拓展会受影响……”
“渠道永远跟着用户走。”张天放打断他,拿起桌上的汉卡样品,“现在用户买汉卡是为了用电脑,未来他们用电脑是为了上互联网。我们先把互联网的‘路’修通,汉卡自然能顺着这条路卖得更远。这就像先建高速公路,再卖汽车,逻辑是一样的。”
他将汉卡放回桌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高管:“我知道这很难,就像1993年我们决定做汉卡时一样,所有人都觉得‘电脑这东西成不了气候’。但现在回头看,那些犹豫的人,都被时代甩在了身后。互联网不是选择题,是必答题——要么我们去定义它,要么就被别人定义。”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的嗡嗡声在回荡。陈星的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技术攻坚预热;苏月晴重新梳理着财务报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李建军则掏出打火机,却忘了点燃手里的烟——他看着白板上“龙腾门户”四个大字,忽然想起三年前张天放说“汉卡能改变中国电脑市场”时的眼神,一模一样的坚定。
“我同意。”苏月晴率先打破沉默,将财务报表推到桌中央,“三千万的资金计划我今晚做出来,优先从闲置资金里抽调,不会影响汉卡的生产。广东电信那边,我明天就飞广州对接——他们要的是技术合作伙伴,不是单纯的供应商,我们的互联网战略正好符合他们的需求。”
“我也没问题!”陈星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技术组今晚就开动员会,一周内拿出详细的研发计划,三个月内完成服务器集群的原型搭建!”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代码在互联网的土壤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