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书珩再次将目光投向东方,缓缓道:“老晏,依你之见,我们这剂‘猛药’,该如何下,才能根治东境这‘顽疾’?”
晏天走到邹书珩身侧半步之后,同样望着那片被战火灼伤的土地,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脑海中精密地推演着无形的沙盘,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腰间的机括囊。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条理性:
“统领,东境之困,症结在于敌在暗,我在明;敌分散灵动,我集中被动。海鬼军如同附骨之疽,又似滑不留手的游鱼,穆凉军空有力量,却难以捕捉其主力,反被其游击战术不断放血,消耗士气与物资。此非一战可定之事。”
邹书珩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因此,属下认为,我龙骧军此来,不当仅仅是另一支‘更大的穆凉军’。”晏天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们需改变打法,以正合,以奇胜,明暗结合,步步为营,既要退敌,更要根除其反复作乱的能力。”
“具体而言?”邹书珩转过身,正视着晏天,知道他心中已有成算。
晏天略一沉吟,将思虑成熟的方案娓娓道来:“首先,我军需‘藏锋’。除了碎城营可堂皇列阵,展现我军抵达之威势,并承担正面交锋、击溃敌聚集成股部队之责外,千机营与血吻营,在初期不应暴露全部实力,尤其是我千机营的诸多手段,更需作为后手与底牌。”
他向前虚踏一步,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勾勒着战术蓝图:“第一步,联络穆凉王殿下。待下次海鬼军集结一定规模发起劫掠或进攻时,由穆凉军正面迎敌,碎城营择机强势侧击或从后包抄,务求以雷霆之势,击溃对方,制造足够大的恐慌与混乱。此战目的非全歼,而是‘驱散’。”
“驱散?”邹书珩捕捉到了关键。
“正是。”晏天点头,“海鬼军战术核心在于分散隐蔽,打不过便化整为零遁入山林、沼泽或沿海洞穴。以往,他们散去便安全了,但这次不同。”
他语气转冷,“当溃散的海鬼以为逃出生天,正是血吻营出击之时。厉寒手下的人精于追踪、暗杀、野外生存,可预先埋伏在其可能溃逃的路径上,或组成小股精锐猎杀队,尾随追击。不求杀尽,但需高效斩杀其有生力量,尤其是其中的头目、向导,持续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觉得‘散了也不安全’。”
“妙。”邹书珩眼中亮光一闪,“疲敌、惧敌,乱其心。”
“不仅如此,”晏天继续道,“血吻营在猎杀过程中,需有意放过部分‘尾巴’,暗中跟踪,顺藤摸瓜。海鬼军再分散,也需物资囤积点、伤病休整处,乃至与海上船只接头的秘密港湾。找到这些巢穴,远比在茫茫东境追杀散兵游勇重要。此为其一。”
“其二,千机营的作用,在于‘锁地’与‘惊敌’。”
天谈到自己的专长,语气更加笃定,“我千机营可在东境几处关键要地,如官道枢纽、重要盐场、粮仓、淡水水源地,以及穆凉军防线相对薄弱处,提前布置机关陷阱。
非大规模杀伤性,而是以预警、迟滞、骚扰、制造疑阵为主。
目的是让海鬼军即便小股渗透,也处处掣肘,风声鹤唳,大幅增加其活动难度与心理负担,使其无法再像以往那样来去自如。
同时,这些机关也能为我军预警,争取反应时间。”
他停顿了一下,总结道:“如此连环:正面击溃,瓦解其集结攻势;暗处猎杀跟踪,消灭散兵、寻找巢穴;要地设防,限制其活动空间、扰乱其行动。三管齐下,迫使海鬼军从‘隐形的威胁’,逐渐变成‘暴露的靶子’。待摸清其主要巢穴,或迫使其更大规模集结以求突破时,便是我龙骧军雷霆一击,彻底解决问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