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法医中心的解剖室永远飘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林墨摘下手套时，窗外的雨刚下到最密处。玻璃上的水痕蜿蜒成网，像极了他刚缝合的那具无名女尸的皮下血管。
“林老师，西区酒店报案，”苏语抱着文件夹跑进来，发梢还沾着雨珠，“18岁女大学生，在酒店房间里没了，同行的是四个男生，都是a大的。”
林墨的指尖顿了顿。他看见苏语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裙摆洇着深色水痕，像被水泡过。女孩低着头，长发遮住脸，肩膀抖得厉害，像只受惊的幼鸟。
“死者信息？”他抽出消毒湿巾擦手，语气听不出波澜。苏语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对尸体的专注，对活人情绪的淡漠，以及偶尔对着空气说话的“怪癖”。只有林墨自己知道，他不是怪癖，是真能看见。
“江晓冉，a大新生，昨天晚上和同校的四个男生去酒吧，后来被带到酒店。今天早上服务员发现时，人已经没了，全身……”苏语咽了下喉咙，“全身失禁，现场挺惨的。”
阴影里的女孩突然抬起头，长发间露出半张青白的脸，眼睛是空洞的红。林墨错开视线，拿起解剖箱：“地址发我，马上到。”
一、酒店房间里的幽灵
案发酒店在大学城附近，廉价快捷型，走廊铺着起卷的地毯，混合着烟味和霉味。307房间的门虚掩着，穿制服的警察正在门口守着，看见林墨下车，忙迎上来：“林法医，里面四个男生都控制住了，情绪很激动。”
林墨点头，推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尿骚味扑面而来。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空酒瓶，床单皱成一团，深色的污渍从床沿蔓延到地板。四个男生坐在墙角的沙发上，年纪都不大，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全是惊慌失措。
而房间正中央，江晓冉的鬼魂悬浮在半空，死死盯着那四个男生，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是在重复什么。
“林老师，死者就在床上。”苏语指着床的方向，声音发紧。
林墨戴上口罩，走到床边。江晓冉的身体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脸色青紫，嘴角有白色泡沫的痕迹，睡衣下摆沾着大片污渍。初步看确实像酒精中毒，但他注意到死者的手指呈蜷缩状，指甲缝里有少量纤维——像是死前抓过什么东西。
“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凌晨2点到4点之间，”林墨一边检查一边说，“口鼻有少量呕吐物残留，瞳孔散大，符合酒精中毒的特征，但……”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死者的手腕，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不是苏语，是江晓冉的鬼魂。女孩的影子突然变得扭曲，长发像水草一样缠住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那男生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
“不……不是意外。”一个细弱的声音直接钻进林墨的脑子里，是江晓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水汽，“他们按住我，灌我喝东西……”
林墨抬眼看向那四个男生：“你们谁带她来的酒店？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戴眼镜的男生猛地抬头，眼神躲闪：“我们……我们就是喝多了，晓冉说不舒服，我们就开了房间让她休息。谁知道早上起来……”
“她喝了多少？”
“没、没多少，就几杯鸡尾酒……”另一个高个子男生抢着说，“她自己要喝的，我们拦都拦不住。”
江晓冉的鬼魂突然冲向高个子，影子穿过他的身体时，那男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撒谎！”她的声音在林墨耳边炸开，“是张超把我架进房间的，他说要‘玩玩’……”
林墨的目光落在高个子男生张超身上，他的袖口沾着点不明显的湿痕，领口有根细长的头发——颜色和江晓冉的一致。
“把他们分开问话，”林墨对旁边的实习警察说，“还有，把房间里所有的饮料瓶、杯子都送去化验，包括垃圾桶里的。”
苏语在一旁飞快记录，抬头时正好看见林墨盯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眉头微蹙，像是在倾听什么。她早就习惯了林老师的“走神”，只当是他在梳理案情，却没看见墙角的墙纸正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变潮，洇出一片深色的水迹。
二、尸检台上的疑点
回到法医中心时，雨还没停。江晓冉的尸体被送到解剖室，冷藏柜的寒气让她脸上的青紫更明显了些。苏语整理着现场照片，突然“咦”了一声：“林老师，你看这张，死者手腕上好像有印子。”
照片里，江晓冉的左腕内侧有一圈淡红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但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林墨凑近看了看，江晓冉的鬼魂就站在解剖台边，此刻正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更深的红痕，与照片上的位置完全重合。
“是绳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哲用鞋带绑我的手……他说我乱动会吵醒别人。”
林墨拿起解剖刀，开始常规尸检。皮下组织未见明显出血，内脏器官完好，胃内容物有未消化的食物和大量酒精成分，初步检测酒精浓度远超致死量。一切似乎都指向急性酒精中毒，但林墨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苏语，查一下死者的胃内容物里有没有除了酒精之外的成分，尤其是镇静类药物。”
“啊？可是酒精浓度已经够高了……”
“照做。”林墨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切开死者的食道，黏膜上有少量出血点，这在呕吐时很常见，但靠近贲门的位置，有一处极细微的撕裂伤，边缘不规整，不像是呕吐造成的。
江晓冉的鬼魂突然捂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颤抖：“有东西……不是酒……是白色的药片，他们磨成粉混在酒里……赵磊拿的药，他说吃了‘好玩’……”
林墨的目光扫过记录册上四个男生的名字：张超、李哲、赵磊、王浩。戴眼镜的是王浩，看起来最老实，刚才问话时一直低着头。
“林老师，死者的指甲缝里有纤维，送去化验了，初步看像是棉质的，和现场沙发套的材质一致。”苏语拿着报告单进来，“还有，那四个男生的口供对不上，张超说昨晚12点就离开了，李哲却说他凌晨1点还在房间，赵磊和王浩都说是中途离开，没人能说清具体时间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