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把勘查箱塞进警车后备厢时,又忍不住朝路口那辆停着的大货车瞪了一眼。
车身印着“宏远物流”的字样,轮胎比她的膝盖还高,引擎怠速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像头伏在路边喘息的钢铁巨兽。
“墨哥你看,”她拉了拉林墨的白大褂,“这种车最霸道了,上次我下班过马路,绿灯都亮了三秒,这玩意儿还呼啸着冲过去,差点把我带倒。闯红灯不说,看见行人跟没看见似的,真该好好治治。”
林墨正低头检查现场勘查记录仪的电量,闻言抬了抬头。
他镜片后的眼睛很静,像蒙着层薄雾的湖面,此刻望向那辆货车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先别看别人了,李队那边催了,说是建国路路口出了命案,性质有点特殊。”
“特殊?”苏语赶紧跟上他的脚步,“又是交通事故?最近雨天多,路滑……”
“不是普通的事故。”
林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李队在电话里说,死者是被货车撞死的,但现场有点不对劲。”
警车穿过晚高峰的车流,苏语还在念叨刚才的大货车:“说真的,这些重型货车仗着车身大,根本不把交规放眼里。我爸小区门口上个月就出过事,一个老太太买菜回来,被闯红灯的货车撞了,到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林墨没接话。
他靠着车窗,目光掠过窗外飞逝的街景,眼神有些飘忽。苏语知道,他这是又“感知”到什么了......
建国路路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红蓝交替的警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雨水、柏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半头银发的李建国穿着深色冲锋衣,正叉着腰跟交警支队的人说话,看见林墨和苏语过来,立刻挥手:“你们可来了!法医这边交给你了,林墨。”
“情况怎么样?”林墨戴上手套,目光扫过路口中央的白色轮廓线——
那是用粉笔画出的死者形态。
“死者男性,名叫周明,三十四岁,是附近一家物流公司的调度员。”
李建国递过笔录本,“根据目击者说,晚上七点十五分左右,他过马路时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撞倒,货车当场逃逸。
我们调了监控,那辆车是辆蓝色解放牌重型货车,没挂牌照,监控只拍到它撞人后加速向西逃窜,已经通知各卡口拦截了。”
苏语蹲下身,用勘查灯照着地面的血迹:“墨哥你看,血迹形态很凌乱,像是被拖拽过……”
林墨没动。他的视线落在白色轮廓线旁边的空地上,那里除了一滩积水,什么都没有。
但苏语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在跟谁说话。
“他说不是意外。”
几秒钟后,林墨转回头,声音低沉,“死者的魂魄还在这儿,他说货车是故意撞他的。”
苏语心里一凛。
李建国显然也习惯了林墨的特殊能力,立刻追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或者看清司机的样子了?”
林墨摇了摇头:“他很混乱,只记得刺眼的远光灯,还有司机座位上好像……不止一个人。”
“不止一个人?”
李建国皱起眉,“难道是团伙作案?”
这时,技术科的人喊了一声:“李队,在隔离带旁边发现个东西!”
那是一个被雨水泡得发胀的牛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物流公司的标志,和死者周明的工作单位一致。
苏语小心翼翼地用证物袋装好,翻开一看,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调度记录,夹杂着一些潦草的批注,其中几页被撕下去了,边缘还留着不规则的撕裂痕。
“这笔记本得带回实验室处理,”苏语对林墨说,“说不定能找到被撕掉的纸页残留。”
林墨的目光却停留在路口的红绿灯上。
红灯正亮着,数字从“9”跳到“8”,光线透过雨雾,在地面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晕。他忽然开口:“周明的魂魄说,他当时是绿灯过马路的,货车闯红灯冲过来时,他看到司机侧脸有块疤,还戴着黑色的鸭舌帽。”
“有疤?戴帽子?”
李建国立刻对旁边的警员喊,“把这特征加进去,通知各单位注意排查!”
尸检在市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进行。苏语负责记录数据,林墨主刀,李建国坐在观察室的椅子上,看着玻璃对面的两人忙碌。
“死者体表有多处擦挫伤,主要集中在四肢和背部,”林墨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观察室,“颅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断裂六根,胸腔内有大量积血,符合巨大钝性外力撞击所致……”
苏语忽然“咦”了一声:“墨哥,你看他左手手腕。”
林墨凑近了些。死者左手腕内侧有一道细小的勒痕,颜色很浅,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捆过。
“这不是车祸造成的,”林墨用探针碰了碰勒痕边缘,“生活反应很明显,是生前形成的,时间不超过六小时。”
观察室里的李建国坐直了身子:“被绑过?难道死前被控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