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150块，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林墨缓缓开口，“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建国一拳砸在桌上：“这个张志强，太不是东西了！欺负人也没这么欺负的！”
“但王浩为什么要杀他？”苏语轻声问，“就算被欺负，也不至于……”
林墨站起身：“我再去看看张志强。”
他独自来到停尸房，拉开冷藏柜。张志强的尸体静静躺着，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狰狞。林墨盯着尸体，低声说：“你到底对王浩做了什么？”
空气一阵波动，张志强的鬼魂再次出现，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他指向王浩的工牌，又做了个抽烟的动作，然后模仿着女人的哭声。
林墨皱眉：“你用他母亲的病威胁他？”
鬼魂得意地笑着，点了点头，又比划着要钱的手势。
“你不仅扣他工资，还逼他给你钱？”林墨的声音冷了下来。
鬼魂突然变得愤怒，指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又指向王浩，嘴里发出恶毒的咒骂。
林墨恍然大悟：“你以前也被人欺负过？所以现在把气撒在王浩身上？”
鬼魂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似乎不愿再提。林墨看着他渐渐消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回到办公室，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李建国和苏语。
“张志强年轻的时候应该受过欺负，可能是被工友或者老板压榨过，”林墨分析道，“所以他当了老板后，就把这种压迫转移到了王浩身上。他扣王浩的工资，逼他垫付钱，甚至用他母亲的病威胁他，就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心理。”
李建国脸色铁青：“这个混蛋！”
“王浩呢？”苏语问，“他为什么一直忍着？”
“因为他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给母亲治病。”林墨叹了口气，“他以为忍一忍就能过去，没想到张志强得寸进尺。昨天他母亲的病情恶化，急需用钱，张志强却不仅不给钱，还辱骂他和他母亲，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那他是故意杀人吗？”
林墨沉默片刻：“从伤口来看，是故意的。但他不是早有预谋，而是长期压抑后的爆发。那150块，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彻底失控的理由。”
李建国拿起王浩的审讯记录：“他说自己手滑了，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想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毕竟，他本性并不坏。”
“我们再去会会他。”林墨说。
审讯室里，王浩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看到林墨和李建国进来，他身体微微一颤。
“王浩，”林墨坐下，语气平静，“我们查到你母亲的病了，也查到张志强扣你工资的事了。”
王浩的肩膀开始发抖，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他不仅扣你的钱，还用你母亲的病威胁你，对吗？”林墨继续问。
王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他不是人！他是畜生！”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恨意，“我妈住院，我找他要我的血汗钱，他说‘你妈死了也别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他还说，只要我乖乖听话，给我介绍个能挣钱的活，其实就是让我去给他还赌债！”
李建国和林墨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还有赌债这回事。
“他欠了很多赌债？”李建国问。
王浩点点头：“前几天有追债的来店里闹，我听到了。他让我去借高利贷给他，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把我辞退，让我妈没钱治病。”
“所以你就杀了他？”林墨问。
王浩的眼神黯淡下去，喃喃道：“我没想杀他……我就是太生气了……我拿着刀只是想吓唬他，让他把钱给我……可他还在骂，骂我妈……我就忍不住……”
他捂着脸，失声痛哭：“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我……我该怎么办啊……”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王浩压抑的哭声。林墨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被逼到杀人的地步，到底是谁的错？
走出审讯室，李建国叹了口气：“这案子，真是让人心里堵得慌。”
“别惹老实人，”林墨望着窗外，“老实人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一旦爆发，就像火山一样，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
苏语拿着一份报告走过来：“墨哥，李队，查到张志强的背景了。他年轻的时候在工厂上班，被老板克扣工资，还被打伤过手腕，就是他鬼魂指的那道疤。后来工厂倒闭，他开了汽修铺，就开始变本加厉地压榨员工，尤其是像他当年一样老实的员工。”
一切都对上了。张志强把自己受过的伤害，加倍施加在了王浩身上，最终酿成了悲剧。
案子尘埃落定。王浩因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但考虑到案件的特殊情况，以及张志强存在重大过错，法院最终判处他有期徒刑十五年。
林墨去监狱看过王浩一次。他比以前更瘦了，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空洞，多了一丝平静。他托林墨帮忙照顾他母亲，林墨答应了。
回来的路上，苏语问：“墨哥，你说王浩后悔吗？”
林墨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轻声说：“他后悔的，可能不是杀了张志强，而是自己没能控制住怒火，没能给母亲养老送终。”
苏语沉默了。她想起王浩母亲病床前那张泛黄的全家福，想起王浩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150元欠条，心里一阵发酸。
百元血钞，染红了两个人的人生。一个是作恶多端的老板，一个是被逼无奈的老实人。这场悲剧，没有赢家。
林墨回到家，脱下外套，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闪烁不定。他仿佛又看到了张志强的鬼魂，带着一丝解脱，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有些债，用命也还不清。有些伤，会刻在骨子里，代代相传。他闭上眼，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