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的阳光把城郊的矮坡晒得暖洋洋的，三个背着双肩包的中学生追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土狗往坡顶跑。
狗是领头的男生王磊家的，叫“阿黄”，刚才追一只野兔时突然扎进了半人高的狗尾草里，扒得草叶乱飞。
“阿黄！别刨了，那里面能有啥？”王磊喘着气喊。可阿黄像是没听见，前爪越刨越急，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另外两个女生互相拉着胳膊，慢慢凑近——下一秒，其中一个穿粉色外套的女生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刺破了午后的宁静。
王磊跑过去一看，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阿黄刨开的土坑里，露出了一截穿着深色裤子的腿，腐烂的布料黏在肿胀的皮肤上，一股混杂着腐臭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他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抖着手指按下了110。
下午三点十五分，市刑侦支队的警车在土坡下停稳。李建国推开车门，粗粝的手掌按了按帽檐，视线扫过围起来的警戒线和脸色惨白的中学生。他掏出对讲机说了句“保护好现场，别让无关人靠近”，转身就看见林墨和苏语拎着法医箱从另一辆车上下来。
“墨哥，死者位置在坡顶西侧，被狗刨出来一部分，初步看埋得不算深。”苏语一边走一边递过手套和鞋套，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只有指尖微微泛白——这是她跟着林墨出现场的第三年，还是会被高度腐烂的尸体冲击到。
林墨点点头，戴上手套的动作精准利落。他比李建国小五岁，眉眼清瘦，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平时话不多，但一到现场就像换了个人。走到土坑边，他蹲下身，让苏语打开强光手电。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呈现出巨人观，面部肿胀变形得无法辨认，衣物被腐蚀得破烂不堪。林墨用镊子拨开黏在尸表的草叶，指尖掠过死者手腕时，突然顿了一下。苏语注意到他的异样：“墨哥，怎么了？”
“手腕上有圈浅淡的勒痕，不是捆绑造成的，更像是……长期戴某种环状物留下的。”林墨的声音很轻，目光却落在尸体胸口的位置。那里的衣服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颜色有些异常。他没多说，示意苏语开始测量环境温度和尸体温度，自己则拿出相机，从不同角度拍摄现场照片。
李建国在旁边看着，没打扰——他和林墨合作了八年，比谁都清楚这位法医的习惯。林墨从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痕迹，有时候甚至能从尸检报告里找出警方排查时漏掉的线索。
“建国，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至少两周以上，具体得回去解剖。”林墨站起身，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尸体被移动过，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埋尸的土很松散，没有夯实的痕迹，凶手可能没带工具，是临时抛尸。”
就在这时，林墨的视线微微偏移，像是看到了什么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苏语太熟悉这个表情了，知道他那特殊的“能力”又有了反应——
“有发现？”李建国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他是少数知道林墨秘密的人，当年就是靠着林墨从一具无名女尸的魂魄那里得到的“红围巾”线索，才破了一桩悬案。
林墨摇摇头：“很模糊，只看到一片晃来晃去的光，还有……像是女人的哭声，很轻。”
回到法医中心已经是傍晚，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苏语穿着解剖服，手里拿着记录板，看着林墨拿起解剖刀。
“死者为女性，年龄初步判断在25到30岁之间，身高162厘米左右。”林墨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尸表检查发现，颈部有明显的索沟，呈马蹄形，深浅不均，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特征。胸口的异常颜色是皮下出血，应该是生前遭受钝器击打所致。”
他剖开死者的胸腔，取出心脏和肺部：“肺组织有气肿和出血点，确认窒息死亡。胃内容物分析显示，死前两小时内进食过含有安定成分的食物或饮品。”
苏语飞快地记录着，突然听到林墨“嗯”了一声。她抬头看见林墨正盯着死者的右手手指——几根手指的指甲缝里嵌着一点深绿色的纤维，还有极少量的银色漆屑。
“提取纤维和漆屑样本，送去物证科比对。”林墨说着，目光又一次变得有些空茫。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站在解剖台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红色……盒子……”，还有一个模糊的男性侧影，手里举着一根黑色的棍子。
“墨哥？”苏语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林墨回过神，摘下口罩喝了口水：“死者生前可能和凶手发生过搏斗，指甲缝里的纤维和漆屑是关键。另外，她提到‘红色盒子’，可能是随身携带的物品，被凶手拿走了。”
李建国那边的排查也有了进展。通过调取城郊路口的监控，发现两周前的一个雨夜，有一辆银色面包车曾在坡下停留过十分钟左右。车主信息显示，车是一家装修公司的，登记在一个叫张诚的男人名下。
“张诚，32岁，三年前因为家暴被前妻告过，现在在城郊开了家小装修公司。”李建国把资料拍在桌上，“我们去他公司看过，他说两周前的雨夜在给客户装修房子，有工人能作证，但那几个工人都是他的亲戚，证词可信度不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