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酒馆里唯一可以限制他的人已经离开，许归期略微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浑身轻松。
前不久在这里帮工时，只是常常觉得过于吵闹，脑子被震得发痛，其他的都还凑合。
可是今天他有站在这里，面对着一屋子的目光，细细观察，那些被油脂常年浸泡摩擦变得无比光滑的桌角，那些沾着啤酒抖动的胡须，那盏在头顶上晃悠不停的吊灯，那些在餐盘间飞来飞去的小飞虫和沿着墙缝慢慢移动的甲壳虫……
这一切怎么看起来怎么这么恶心？
那一张张面孔，要么疑惑，要么不屑，要么探寻，要么轻蔑……
怎么看起来都差不多？
一样的麻木，一样的肥腻，一样的愚蠢……
许归期的目光更冷了几分，这种情况下，他的愤怒竟然奇迹般地褪去，冷静和理智重新占领了他的大脑。
“以前听我的朋友介绍，说蒙德人都很热情好客，生活随性自由。
这段时间我算是看出来了，原来所谓的‘热情好客’就是欺诈利用你们的朋友，‘随性自由’就是骑在朋友的肩膀上吸血！”
在角落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猛地站起身。他气得满脸通红，头发竖起，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无缘无故，你个混蛋在说什……”
他的举动立刻就成了这间酒馆里第二个吸引目光的关注点。只见他刚走出几步，就被身旁的酒友一把抓住手臂，小声但急切地解释着什么。
三秒后，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没了和许归期叫嚣的底气，但也不想退回座位失了面子。
许归期根本就懒得在意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他针对的是在场的所有人。
他抽出腰间的无锋剑，猛地掷在地上。
剑尖直接透过木质地板，没入两寸，剑身剧烈摇摆，和空气摩擦，发出“嗡嗡”的震颤声。
但许归期的目光比起无锋剑反射出的寒光更加冷冽刺骨、摄人心魄。
“需要我帮各位回忆一下今天的‘丰功伟绩’吗？
你们明明知道自己对付不了那些遗迹机关，但你们还是去了。
你们明明知道你们连武器都没有，只会让诺艾尔陷入两难，但你们还是这么干了。
你们明明知道受伤的骑士需要休养，带着几车酒赶路只会拖慢速度，但你们还是这样做了。
你们明明知道诺艾尔在今天的战斗中受伤了——她是为了保护你们受的伤，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但你们现在让她做什么，让她给你们斟酒？！
现在告诉我，凭什么？”
周围无一人敢应答，要么呆立无言，要么扭过头去。
之前出头的高壮男人见此时没人注意他，动作麻利地溜回角落。
“你们怎么敢将那些酒水视为‘战利品’，谁给你们的勇气？
若是当个闲散的人，前来买醉也就罢了。可你们为什么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你们和谁一起打了胜仗？
骑士的伤口是属于他们的勋章，而你们呢？
溺毙于腐烂的苹果酒里，堕落在被人保护的安乐窝内。
你们失去了自己的心气，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失去了自己的手脚。
你们趴在蒙德城上，趴在西风骑士团上，趴在每一个关心你们的人身上吸血！
恶心，卑劣，无耻，龌龊，肮脏，懒惰……”
没有一个人敢看许归期，连悄悄瞥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年轻人明明在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话，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暴起发难，择人而噬。
“请问，找到自己丢失的猫，和邻居吵架闹嘴是什么需要麻烦骑士团的大事吗？
你们自己做不到上街买两个苹果，或者订一份外卖吗？
还是说你们已经忘记了怎么将鞋带穿进鞋子里，忘记了自己过敏的食物，需要时刻提醒？
不能找到自己的纽扣，不会做一个煎蛋，甚至不会谈恋爱都要来咨询吗？
骑士团就应该没日没夜地照顾你们，像照顾婴儿一样。难道你们是一群成人体型的孩子吗？”
许归期停了下来，缓了口气。
酒馆内落针可闻，这是自从“天使的馈赠”开业以来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龙灾刚刚过去，大团长他们还未归来，愚人众不久前才偃旗息鼓。
骑士们都很忙，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们应该清楚这段时间是蒙德十分艰难的一段时期，蒙德居民和骑士团应该戮力同心。
你们什么都知道，但你们什么都没做。
不对，你们不是什么都没做，你们至少还有脸给骑士团添乱，然后回到这里，沾沾自喜的喝酒吹牛。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许归期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半眯，好像看清面前这些人都是一件弄脏眼睛的事情。
“诺艾尔，她一直都憧憬着成为一个真正的西风骑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