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瞬间死寂。
所有的喉咙像是都被塞子塞住,不敢发出半点动静,所有的脸盘子,都跟被水洗过一样,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
妈蛋,遭了匪了!
这帮子劫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胆子大得没边儿,竟然连洋人都敢杀!
那还有啥事儿,是他们不敢干的?
一刻钟后。
袁凡跟所有的旅客被赶出车厢,高高低低地站在荒郊野外,在夜风中凌乱。
到了外头,倒是看的清楚了。
前头的铁轨被野蛮地扒开,横七竖八地弃在卵石与草丛之中,而他们乘坐的蓝钢车,如同被猎杀的巨蟒,僵硬地躺在月光下,任人宰割。
“哈哈哈!拿下这一票,够啃半年的土了!”
“你特么就是眼皮子浅,就凭这么多洋票,才半年土?照老子看,一年二年都不止!”
“哈哈,总司令都说了,这旗子插了,回寨里摆酒开瓢!”
“……”
无数嗨到了极点的悍匪,围着巨蟒的尸身,进进出出,上上下下。
有的指挥号令,有的搬运包裹,有的搜索财物,有的审问旅客。
“哥们儿,我是该叫您半仙呢,还是该叫您乌鸦嘴呢?”袁克轸凑过来,轻声吐槽。
袁凡将脑袋一歪,下巴对着车门抬了抬,“进南兄,你觉得呢?”
那里躺着英勇的约瑟夫,他身上开着几个洞,显得倍儿敞亮,身下老大一滩,跟开了染坊似的。
“得!”袁克轸双手一摊,苦笑道,“您一定得是半仙!”
袁凡昨儿金口一开,给全车厢组团判了个牢狱之灾,这还没隔夜,就真应验了。
让人一勺烩给绑了票了,可不是组团牢狱之灾吗?
到了这份儿上,牢狱之灾都算是好词儿了,千万不敢变出血光之灾来。
周氏紧紧抓住袁克轸的手,身子有些抖,袁克轸对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宽慰道,“媳妇儿,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就凭咱这个袁字,就没哪个不开眼的敢跟咱们炸刺儿!”
听袁克轸这么一说,周氏轻轻地“嗯”了一声,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八爷,这帮贼人恶归恶,还是守规矩的。”
那保镖看了一圈靠了上来,袁克轸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那边是三等车厢的旅客。
人群之中,一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自己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筛糠,却仍旧颤抖着哄着怀里的娃。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
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个头目模样的走过来,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妇人,“你男人呢?”
妇人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眼眶一红,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我男人上月下矿,死在井下,家里没人了,带着娃去津门投他大伯咧!”
“这娘们儿的行李呢,谁拿了?”头目眼中露出一丝不忍,转头喝问。
一土匪送回来老大一个蓝布包裹,头目接了过来,扔还给妇人,不耐地呵斥道,“抱着娃滚一边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欸欸!谢谢大王!”妇人如蒙大赦,赶紧挽上包裹,紧紧搂着娃,跌跌撞撞地跑向车尾,那里是劫匪被划出的放行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