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再稍等一会儿!”
袁凡瞥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坐着,不动如山。
周天松面皮一沉,正待说话,外边儿又是一阵更大的骚动。
“总司令到!”
“副总司令到!”
周天松一愣,目光从门口一晃,生硬脸上突然笼罩了十里春风,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总司令,连您也给惊动了?”
他又转头对后头伸出双手,“二爷,啥时候回山的?”
孙美瑶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对屋里的土匪频频挥手致意,“弟兄们辛苦了!”
他一边走,一边对周天松道,“参谋长这活儿整得鲜亮,咱这寨子里边儿,整日里嚼青稊啃冷馍的,弟兄们都腻歪透了,是早该整点子红帐儿活泛活泛!”
红帐的本意是婚事洞房,土匪搬运过来,说的是喜兴事儿。
孙美瑶这话听着像是好话儿,但这话儿好还是不好,就要周天松自个儿琢磨了。
孙美瑶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粗手大脚的,挺着蜡黄的面皮,眼睛半开半闭,有点像卖马的秦叔宝。
这位也是二爷,他是孙美瑶的表弟,大名郭琪才,是山寨的副司令,坐的第二把交椅。
自从孙美瑶的大哥孙美珠被官家灭了之后,一直是他带着人在外围跟官府周旋。
面对周天松伸出的手,郭琪才非但没伸手,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开,只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模糊的“嗯”,算是打过招呼。
周天松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缩回,脸上笑容依旧,眼底却闪过一丝厉色。
他转头看了一眼台上,连孙美瑶都惊动了,这下更加棘手了。
这九曲连环本事不小,真让他被孙美瑶抓了过去倚为心腹,那事儿就麻烦了。
《燕王扫北》的评书,连那些个粗坯都听过,他自然也是听过的。
孙美瑶走到前排坐下,摆摆手,声音不大却让全场一静:“袁先生,开始吧。”
袁凡从容起身,对孙美瑶略一拱手。
孙美瑶点点头,他再坐下,眼睛顺势往下面一扫,饭堂里已经坐的满满当当,连外头都站着不少。
里外里的,怕是不下六七百人。
这抱犊崮除了走不动的和不能动的,怕是全来了。
“诸位,真金不怕让火炼,神相不怕让人观!大家伙儿都知道相法,但有几个知道真正的相法,见过真正的相法呢?”
袁凡坐在台上,从容自若,朗声道,“那天在华严寺,我给两位兄弟相过面,但那是送相,只是随便送了几句,可不是真正的相法。”
“那你为啥不使真正的相法哩?”人群里有人起哄。
“呦呵,您这话说得新鲜!”
袁凡的眼皮子往这位身上一搭,“我正乐滋滋地吃着火锅听着小曲儿,却被你们麻袋套头给绑了来,一个大子儿不给,就给俩黑窝头,换您您会使真功夫啊?”
这个现挂像捅了马蜂窝,土匪们都乐疯了。
这话在理儿啊,老子正乐呵着,祸从天降,换谁不得来气儿?
“哈哈哈!换老子早捶扁那帮龟孙啦!”
“弄不死他个小舅子!”
“我来!一拳头下去,就让他管我叫爹!”
“叫爹?老子让他舒坦得喊祖宗!”
“……”
哄笑声中,一张张糙脸笑得相当夸张,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能见着后脑勺。
提问的那位爷只管挠着头傻笑,袁凡却不放过他,又拔高声音冲他问道,“老合,在上海滩城隍庙,知道我使真正的相法,一次要收多少相礼吗?”
“多少?”那位呆萌地捧了一句。
袁凡扫视全场,缓缓竖起一根食指,一字一顿:“一百块!现!大!洋!”
咝!
袁凡这句话,像是一块玻璃碴子,同时捅破了几百个气球,满屋子响起整齐的抽气声。
一双双眼睛瞬间红了,这王八蛋确实该绑!
见下边一屋子的羡慕嫉妒恨,袁凡嘿嘿一笑,“诸位,别觉着这一百块大洋压手,知道这一百块买的是什么吗?”
对着满屋的凶光,袁凡慢悠悠地道,“这一百块,买的是您一辈子的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