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您慢点!容小的先去通报!
只听到外头一阵骚乱,那管家百事通的声音,那股子惊慌的劲儿,不是耗子见了猫,而是耗子见了老虎。
“通报个屁,起开!”
声音离门口越来越近,天雷滚滚,“老娘回自己家,还要你个狗才通报?阿元,阿元,你给我出来!”
“吧嗒!”
陈调元面皮一抽,筷子从手中掉落,那松鼠鳜鱼从筷间掉落,咧着嘴朝他直乐。
霎时间,陈调元的脸色像打翻了杂货铺,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转而又成了蜡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一旁的雪娥以前看过川剧变脸,当时还觉着神奇,现在看来要跟谁比,要是在自己这位郎君面前,他们还真不是个。
“雪娥,你赶紧找地儿躲起来!”
陈调元噌地起身,伸手脱下两只鞋,甩在地上,颤抖着撂下一句话,便朝外跑去。
一边跑,一边扬声叫唤,“夫人啊,你怎么来了,可想死我了!”
“咣!”
房门猛地被人踹开,陈调元敏捷地往后一退,扇板擦着鼻尖划过。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裹挟着恶风冲了进来,说是夫人查岗,实是猛虎巡山。
“夫人呐……夫人呐!”
陈调元拉长了声调,正要迎上去诉说别情,身子突然僵住了。
他媳妇儿的纤纤素手上,竟然抓着家伙!
一把明晃晃的厚背菜刀!
菜刀上还錾刻了“王麻子”仨字儿,这是正宗的京城老字号,质量杠杠的!
“好你个陈世美,我在家中伺候公婆,拉扯儿女,你倒在这里风流快活扎花棚!”陈夫人兀立门口,柳眉倒竖,刀锋所向,正是陈大将军。
话音未落,陈夫人又是一声断喝,“那谁,你又待往哪里去?”
“我……”夫人来得实在太快,雪娥刚起身走了两步,就被定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是血脉压制。
“夫人息怒,容我与你分说……”
陈调元光着脚跑过来,伸手去按媳妇儿的手,想将那菜刀按下来。
他眼前发黑,小心翼翼,刚才的志得意满,眨眼之间,全扔进了恐惧深渊。
陈调元家境贫寒,家中是个编席的,靠着他爹贩卖苇席,才勉强读了私塾。
得亏小伙儿长得周正,被同乡的高乡绅瞧中了,将闺女许配给他,这下他才翻了身。
有了高氏的资助,他才去了保定,去了武昌,又回了直隶。
为了支持他的志向,高氏不但花光了嫁妆,最难的时候,将自己的贴身首饰都当了。
这二十年来,陈调元东奔西跑,高氏在老家为他含辛茹苦抚养儿女,孝敬老人,将家里操持得兴旺和睦,让他无后顾之忧。
高氏的恩义情分,劳苦功高,不只是他陈调元要认,他陈家的祖宗牌位都要认。
是,高氏性子是刚烈了些,但他陈大将军……不是习惯了吗?
分说个屁!
高氏掌中菜刀一挥,刀气裂空,将陈调元逼退,一口温柔的保定情话,“今儿不给你这没良心的上点枣木杠子,你当马王爷是画年画儿的,三只眼都笑眯缝儿啦?”
“啊!”
雪娥哪见过这阵仗,吓得一声尖叫,一溜烟缩回到了陈调元的身后,寻求安慰。
可陈调元此刻也是两股战战,哪还能安慰她?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