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京华市开会了,很隆重,很成功,很有意义。新的一代,领导,集体,走上了前台。
他们年轻,有文化,有经验,有能力,这其中就包括齐峰同志。
在这次会议室上,齐峰同志成功当选上级组织部部长并且进入领导层。
谁也没有想到,齐峰会成为一匹黑马,一跃进入核心圈。
当然,杜建林早就听老领导马志远说过这话,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是非常震惊。
不过,他内心里也在苦笑,自己的老领导是齐峰的得力助手和亲信,而自己的情人又是齐峰的情人。这一年来,他偶尔也与张雪偷偷约会,虽然,他也没问,她也没说,但是,杜建林猜到了,张雪依旧还和齐峰保持着联系,应该还要加上两个字———“密切”。
这确实挺荒诞的!也挺可笑的!但是,这就是事实……
十月的东北省,仿佛是造物主心情最舒畅的时刻。肆虐了一整个夏天的热浪终于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的惬意。阳光不再像七八月份那样泼辣地炙烤大地,而是变得温柔醇厚,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斑驳出一片暖洋洋的光影。
杜建林和妻子白雪一起请了年假,他们要带孩子和父母去旅游。
这一天清晨,杜建林早早地起了床。刚刚下过雨,小区里的空气清冽甘甜,带着一丝草木凋零前最后的清香。他绕着那辆刚借来的别克gl8转了两圈,伸手拍了拍厚实的车身,发出沉闷而扎实的“嘭嘭”声。
这是一辆7座的大面包车,在街头,绝对算得上是“大家伙”。车头宽大,车身修长,深蓝色的金属漆在晨光下泛着冷峻的光泽。对于要带着双方父母和女儿长途跋涉的杜建林来说,这车再合适不过了。
“建林,都收拾好了吗?爸妈他们快下来了。”白雪从楼道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副崭新的墨镜。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显得干练又洋气。
“好了,油加满了,水也备足了。”杜建林拉开车门,一股崭新的皮革味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这车坐着舒服,老人家们应该不会觉得太累。”
说话间,楼道里传来了嘈杂而欢快的脚步声。杜建林的父母、岳父岳母,还有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的女儿妮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单元门。
“哇!爸爸,这车真大呀!”妮妮兴奋地围着gl8转,小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是别克,美国车,结实抗造。”杜建林笑着抱起女儿,把她塞进了第二排宽敞的座椅里,“妮妮坐中间,两边是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
老人们看着这辆气派的车,脸上也乐开了花。杜建林的父亲杜永刚,一辈子在工厂里摸爬滚打,见惯了卡车和拖拉机,围着这车看了半天,嘴里念叨着:“这玩意儿,得不少钱吧?咱们这一家子坐进去,还真宽敞。”
“爸,这是朋友借的,专门为了这次带你们出去玩。”杜建林一边帮母亲系安全带,一边笑着解释,“咱们今天先回老家滦德市看姥姥姥爷,然后一路向北,去京华市,再去山东,最后从大连坐船回来。”
安顿好四位老人和孩子,白雪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路线和要带的东西。
“建林,咱们这趟路途不近,你一个人开太累了。”白雪侧过头,看着丈夫刚毅的侧脸,眼神里透着关切,“我也拿驾照一阵子了,虽然还没上过路,但我想练练手。正好咱们准备买车了,这次就当实战演习。”
杜建林发动了车子,v6发动机发出低沉平稳的轰鸣。他看了一眼白雪,嘴角微微上扬:“行啊,我也正有此意。不过老婆,这可是大别克,跟你在驾校开的捷达可是两码事。”
车子缓缓驶出市区,上了通往滦德市的国道。这一段正在建设高速公路,不过他们目前还得走一段国道,路况不错,车辆也不算多。杜建林开了大约一个小时,见路况平稳,便打了转向灯,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的安全地带。
“来,换你来试试。”杜建林解开安全带,和白雪互换了位置。
白雪坐在驾驶座上,瞬间感觉视野开阔了不少,但也明显感觉到了车身的庞大和沉重。她手握方向盘,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建林,这……这档杆怎么在方向盘下面?”白雪低头找了半天没找到熟悉的地排挡,不由得有些慌乱,“而且,驾校的捷达是四个档的,这个怎么……”
“这叫怀挡,老美车都这样设计,省空间。”杜建林耐心地指导着,一只手搭在妻子的椅背上,给她壮胆,“至于档位,这车是自动挡带手动模式的,或者是五速手动,具体的你看这个标识。其实老婆,你别把它想得太复杂。”
杜建林看着白雪紧张得有些僵硬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说实话,开车这事儿,尤其是在这种路况不错的国道上,技术是次要的。对于新手司机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两样东西:一个是胆量,一个是应变能力。”
“胆量?”白雪疑惑地看着他。
“对,胆量。”杜建林指了指前方笔直的道路,“你只要敢踩油门,车子就动。你要相信自己能控制住它。应变能力就是,看到前车刹车你就刹车,看到路口你就减速。别想太多,挂上d挡,松手刹,走你!”
在杜建林的鼓励下,白雪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她小心翼翼地挂上挡,右脚轻轻点下油门。巨大的gl8车身微微一顿,然后平稳地向前滑了出去。
起初,白雪开得很慢,像个蜗牛一样,后面的车纷纷鸣笛超车。她额头上的汗珠都冒出来了,手紧紧地攥着方向盘,眼睛都不敢看别处。
“别怕,给油!速度提起来才稳!”杜建林在一旁适时地指挥,“看后视镜,打转向灯,变道!”
随着车子速度的提升,白雪渐渐找到了感觉。那种掌控庞大机器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她的脸色从紧张转为兴奋,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放松了许多。
女儿妮妮在后面大声鼓励着妈妈:“妈妈,你真棒!”
“哎?建林,好像真没那么难!”白雪一边看着路况,一边兴奋地说道,“这车虽然大,但是方向盘挺轻的,视野也好。”
“那是,我老婆是谁啊,一点就通。”杜建林笑着夸赞道,顺手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厢里顿时流淌出舒缓的轻音乐。后排的老人们看着前面这小两口一个教一个学,也是乐在其中。妮妮趴在座椅背上,大声喊道:“妈妈加油!妈妈是女司机!”惹得老人们一阵哄堂大笑。
白雪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进入滦德市郊区,才把方向盘交还给杜建林。这两个小时,对她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突破,不仅是驾驶技术的突破,更是心理障碍的跨越。
滦德市是杜建林的老家。车子驶入熟悉的县城,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有的已经泛黄,随风摇曳。杜建林熟练地把车开到了老城区的一处老楼前。
这里住着杜建林的姥爷和姥姥。两位老人都已是耄耋之年,腿脚不太利索,平日里深居简出。
当杜建林喊了一声“姥爷、姥姥”时,两位老人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姥姥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拉着杜建林的手,又摸了摸白雪,最后一把抱住妮妮,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哎哟,我的大外孙,可把你们盼来了。”姥姥抹着眼泪,笑得合不拢嘴,“快进屋,快进屋,我给你们包了饺子。”
一家人围坐在老旧的八仙桌旁,吃着姥姥亲手包的韭菜鸡蛋饺子,喝着姥爷珍藏多年的老酒。杜建林看着满头银发的老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岁月不饶人,老人们真的老了,能多回来看看,哪怕只是吃顿饺子,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大的慰藉。
舅舅一家去香港旅游了,这次没有看见他们。
在老家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再次整装出发。下一站,是京华市。
从滦德到京华并不远,两个小时后,那座巍峨的城市便出现在眼前。2002年的京华市,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前夜,高楼大厦与古老的胡同交织在一起,车水马龙,喧嚣繁华。
杜建林把车停在了预订好的酒店,便带着一家人开始了北京三日游。
第一站,自然是皇城门广场。那三个字不让写,只能用皇城门代替了!
当那座举世闻名的城楼出现在眼前时,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虽然在电视里看过无数次,但当它真实地矗立在面前,那种庄严肃穆的气场让人屏息。
妮妮瞪大了眼睛,小嘴张成了“o”型……
因为这里不能写,略过……
杜建林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广场中央。四周是涌动的人潮,有和他们一样举家出游的,也有背着行囊的学生。
“妮妮,你看前面那个门。”杜建林指着前方那座巍峨的城门,声音低沉而充满敬意,“那就是‘皇城门’。古代的皇帝,就是从那个门里走出来的。”
虽然心里那三个字沉甸甸的,但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杜建林选择用一种更通俗、更易于孩子理解的方式来讲述。
妮妮仰着头,看着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又看了看宽阔的广场和飘扬的红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渺小,而眼前的建筑是那么宏大。
除了皇城门,他们还去了京华故宫。红墙黄瓦,雕梁画栋,仿佛穿越了时空。老人们对这些历史古迹有着特殊的感情,一边走一边感叹当年的不容易。白雪则是个细心的人,时刻搀扶着四位老人,给他们递水擦汗。
在京华的三天,他们吃了全聚德的烤鸭,逛了王府井的步行街,还去了颐和园泛舟昆明湖上。每一个景点,杜建林都拿着那台刚买不久的数码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记录下父母的笑脸,记录下女儿的奔跑,记录下一家人在一起的每一个温馨瞬间。
离开京华时,妮妮有些恋恋不舍,但当杜建林告诉她,下一站要去看大海时,小姑娘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从京华一路向南,驶向山东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