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小黄是在一阵熟悉的、带着微凉触感的指尖按压中醒来的。眼皮还很沉，像是被胶水黏住，但意识已经从混沌的梦境深处缓缓上浮。她感觉到有人正在用指腹轻柔地、有节奏地按压着她的太阳穴，力道恰到好处，驱散着宿醉般的钝痛和疲惫。
她努力睁开眼，视野先是模糊的一片白，然后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爱丽丝近在咫尺的脸。没有戴口罩，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融化的冰川湖泊，清晰地倒映出她刚睡醒的、有些茫然的模样。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白色的护士帽和几缕垂下的银发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平日里冷峻的线条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前...辈？”小黄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她下意识地想动，却感觉全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尤其是腰侧和手臂，传来隐隐的钝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古蜀遗迹、巨鲶、龙珠、黄牛饮料、还有...她抱着龙珠傻笑，以及最后那空落落的失落感。
爱丽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指尖的动作未停，从太阳穴缓缓滑到她的耳后，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小黄这才注意到，爱丽丝另一只手上拿着医用平板，上面正显示着她的心率、血压等实时数据。
“体征稳定。神经兴奋剂残余代谢接近完成。”爱丽丝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宣读一份标准的体检报告，但她的指尖却流连在小黄的耳廓边缘，带着一种与话语内容不符的、近乎流连的触感。
小黄的脸颊微微发热。她想起自己喝下黄牛后那些荒唐的举动，尤其是最后抱着龙珠哭闹的样子...简直丢死人了！她下意识地想把脸埋进枕头里，却被爱丽丝用指尖轻轻托住了下巴。
“别动。”爱丽丝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但眼神却似乎...柔和了一分？“脱水。需要补充电解质。”
小黄这才感到喉咙干得冒烟。她乖乖点头，看着爱丽丝转身去取水杯。趁这个间隙，她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陈设简洁，除了医疗设备，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插着几支新鲜百合的花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之前的战斗服和霓裳踏雪装备都不见了。
“其他人...”小黄接过爱丽丝递来的温水，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让她舒服了不少。她抬起眼，金色的瞳孔里带着清晰的担忧，“阿念呢？莉莉怎么样？还有蒋尸前辈...安娜前辈...”
爱丽丝站在床边，白色制服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她看着小黄急切的样子，冰蓝色的眼眸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阿念在隔壁病房。轻微脑震荡，需要静养几天。毛球在他身边，状态稳定，小家伙吃点东西就活蹦乱跳的了。”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莉莉...在特殊监护室。精神力和生命力透支严重，布布玩偶受损，安娜在陪着她。”
听到阿念和毛球没事，小黄松了口气，但听到莉莉的情况，她的心又揪了起来。布布玩偶受损...是因为保护她和安娜前辈吗？
“那...蒋尸前辈呢？”小黄记得最后看到蒋尸前辈独自断后，面对汐和清漪的围攻...
“蒋尸，”爱丽丝的声音里罕见地掺入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意味，“假身被摧毁，顺利更换新的假身，但短期内无法执行外勤任务。”
小黄握紧了水杯。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的消息，还是让她心里沉甸甸的。蒋尸前辈是为了保护他们才...
“安娜前辈...她伤得重吗？”小黄记得安娜前辈腋下那道可怕的伤口。
“贯穿伤，失血过多，但处理及时。她拒绝深度治疗，坚持亲手治疗莉莉。”爱丽丝言简意赅，但小黄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阳光又移动了几分，落在爱丽丝的手上。她戴着薄薄的医用橡胶手套，但小黄似乎能感受到那下面指尖的温度。
忽然，爱丽丝向前倾身，靠近了小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冽的消毒水气息。小黄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床头。
爱丽丝的动作停住了，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她，里面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流动。那不是平日里的冷静或审视，而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专注？
“任务报告里，”爱丽丝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独特的、只有两人能懂的共振，“你提到，要把‘亮晶晶’带给我？”
小黄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连耳根都烫得厉害。她当时醉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要收集所有好看的、发光的东西给爱丽丝前辈...现在被当事人这么直接地问出来，简直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那是...”她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敢看爱丽丝的眼睛。
爱丽丝却没有让她逃避。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小黄滚烫的脸颊，医用橡胶冰凉的触感与肌肤的高热形成鲜明对比，激得小黄轻轻一颤。
“做得不错。”爱丽丝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但那笑意快得像错觉，下一秒，她的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命令式的平静，“虽然方式...有待商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