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儿倒是挺亮堂，”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不像我们那儿，总喜欢搞得乌漆嘛黑、神神秘秘的。”
艾伦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温和笑容，语气平稳：“环境只是表象，兰小姐的实力，无论在何处都能绽放光彩。”
兰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又吸了一口烟。两人转过一个拐角，前方走廊的休息区，一个身影正独自坐在长椅上，微微低着头，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低沉气压。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式工装，身形高大却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面布满了岁月的刻痕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写满了沉甸甸的……后悔。他的右臂上覆盖着一个看起来颇为陈旧、却依旧坚固沉重的金属臂甲，臂甲表面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微的划痕和凹陷，无声地诉说着它所经历过的风霜。
是蒋尸。
艾伦稍微皱了皱眉，急忙走上前去，声音放的很轻，“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蒋尸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艾伦的声音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是艾伦，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声音沙哑而低沉：“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有点累了。”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膝盖，指节有些发白。
他的目光扫过艾伦身边的兰，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困惑，似乎觉得这张美艳又陌生的面孔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但又觉得不合适，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兰的目光在蒋尸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凤眼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她上下打量着他，从他沧桑的脸庞，到他紧握的拳头，最后落在他右臂那显眼的旧式臂甲上。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红唇轻启，吐出一缕烟雾：
“我们……见过吗？先生看起来有些面熟。”
蒋尸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兰，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可能……是前辈您记错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底层员工面对高位者时惯有的拘谨和疏离。
艾伦见状，便自然地介绍道：“这位是兰小姐，目前从鼠姥公司过来交流访问。兰小姐，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新晋特级员工。”
听到“特级员工”四个字，蒋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仿佛这个头衔对他而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低声嗫嚅道：“兰……兰前辈好。”
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蒋尸那副与“特级员工”身份极不相称的、仿佛被生活压垮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艾伦似乎想缓和一下气氛，用轻松的语气补充了一句：“而且，兰小姐不久之后，很可能也会成为我们的同事。”
这个消息让蒋尸再次惊讶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兰，又迅速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哦……哦，好的。” 他似乎对谁成为同事并不太关心，很快又重新陷入了那种自责和低落的状态。
“那你先休息，别想太多。”艾伦拍了拍蒋尸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蒋尸如蒙大赦般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艾伦便带着兰继续向前走去。走出十几米远，确认蒋尸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兰才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确认般的语气，轻声对艾伦说：
“你们这位特级员工……有点意思。他右臂上那个东西，不是这个时代的造物。他不是什么普通员工，对吧？”
她侧过头，看向艾伦，红唇勾起：“那是一台……旧时代的战争机器？而且，是状态极其不稳定、充满了自我矛盾和内耗的那种。”
艾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未有变化，但眼中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他侧目看向兰，语气带着几分赞叹：“兰小姐好眼力。仅仅一面之缘，就能看出这么多。”
这几乎是默认了兰的判断。
兰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又吸了一口烟，享受般地眯起眼：“他那种状态，想不注意都难。像是……一个拥有了不该有的‘心’的兵器，每天都在为自己的存在而痛苦挣扎。真是……有趣的矛盾体。”
“不过，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但他应该不会在超自然公司。”
她的语气里没有同情，也没有鄙夷，只有一种纯粹出于职业性的好奇和探究，仿佛在分析一味药性极其冲突复杂的稀有药材。
艾伦笑了笑，没有再接这个话题，只是淡淡道：“每个员工都有他的过去和价值。牛马公司海纳百川。”
兰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注意力似乎又被走廊窗外某个奇特的建筑结构吸引，不再谈论蒋尸。但关于那台“拥有了心的旧日战争机器”的印象，却已悄然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个标记。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兰的烟斗中飘出的淡红色馨香，与牛马公司干净冰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格格不入的氛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