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无奈，也有一丝对时青那个女人的忌惮和评估，“那女人的占有欲……你也明白。夜雨落在她手里，短时间内，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他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以时青对江夜雨那种近乎偏执的掌控欲和病态的占有，会议结束只是开始，她绝不会轻易放江夜雨离开。所谓的“假期”，对江夜雨而言，在时青身边，恐怕与“软禁”无异。
门外的江曦月沉默了。即使隔着门，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骤然降低的寒意。对于妹妹江夜雨在独角羊公司的处境，以及时青那个危险的女人，她显然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比她的“父亲”了解得更多、更深。
片刻后，江曦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清冷：“我知道了。”
她似乎不打算再就此事多谈，或者说，她知道现在谈论也无济于事。
浴室内的男人也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他走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浴袍的领口，语气恢复了作为“父亲”和“上司”的平淡：“你该去公司了，曦月。别耽误了正事。”
他所说的“公司”，显然并非指牛马公司，而是江曦月表面上的身份和职责所在。
“好的。” 江曦月应道，没有再多说什么。门外传来她高跟鞋敲击地面、逐渐远去的清脆声响，干脆利落，如同她来去如风的作风。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浴室内的男人才彻底松了口气。他对着镜子，看着镜中那张英俊得近乎妖异、却又因为久居高位而沉淀出威严与沧桑的成熟面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苦笑。
“这丫头……”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也不知是抱怨还是纵容。
他不再耽搁，迅速擦干身体，换上早已准备好的、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高级定制西装。衬衫雪白，领带是稳重的深蓝色，袖口是精致的黑曜石袖扣。当他穿戴整齐，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时，镜中映出的，已然是一位气度雍容、不怒自威、足以在任何重要场合成为焦点的成熟男性，与刚才浴室中那个慵懒性感的形象判若两人，唯有那双深邃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如同蛰伏猛兽般的精光，暗示着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最后，他伸出手，从洗手台边一个看似普通、实则内嵌生物识别锁的精致小盒中，取出了唯一一件饰品——一枚造型古朴、泛着暗金色金属光泽、雕刻着繁复牛耳与马头交错纹路的袖扣。
他将其郑重地戴在了自己左手的西装袖口上。
就在袖扣的卡扣“咔哒”一声轻轻合拢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刺眼的光芒。
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仿佛空间本身被轻轻扭曲了一下的波动，以那枚袖扣为中心，悄然荡开。
镜中，男人那张英俊得足以让无数人倾倒的面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开始剧烈地扭曲、模糊、变形！五官的轮廓在无形的力量下被拉扯、重组！
短短一两秒内，一张全新的“脸”，覆盖了原本的容貌。
那是一个……滑稽中透着诡异威严的“头”。
头顶两侧，生长出两只弯曲、粗壮、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漆黑牛角。脸部轮廓拉长，口鼻向前突出，覆盖上了短而坚硬的、夹杂着些许灰白的深棕色短毛，形成了一张兼具马与牛特征的、古怪的“马脸”。但这张“马脸”上的眼睛，却依旧是属于“他”的、那双深邃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的人类眼眸，此刻嵌在这张非人的面孔上，显得格外突兀又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也变成了蓬松杂乱、如同鬃毛般的深棕色毛发，披散在脑后和颈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挺括的西装裤下，靠近尾椎的位置，西装布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微微顶起，随即，一条活生生的、毛色油亮、尾梢飘逸的深棕色马尾，“唰”地一下生长了出来，自然而然地垂落，甚至还在他无意识的控制下，轻轻甩动了一下，拂过光洁的地面。
镜中映出的，不再是一位气度不凡的成熟男性。
而是一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打着精致领带、戴着名贵腕表，却顶着一个滑稽马头、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条活生生马尾的……诡异存在。
牛耳，马面，人身，西装革履。
正是外界所知、牛马公司员工敬畏有加、神秘莫测的——牛马老板。
镜中的牛马静静地看着自己此刻的模样，那双属于“人”的深邃眼眸中，没有任何惊讶或不适，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早已习惯的漠然。他微微歪了歪那颗顶着牛角的马头，似乎在确认变形是否完美，袖口的牛马纹章袖扣是否显眼。
接着，他抬起手——那只手依旧是人类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仔细地整理了一下并歪了的领带，又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一切就绪。
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诡异、威严、又带着点荒诞感的形象，微微颔首。
然后，他转过身，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尽管脚下穿着锃亮的皮鞋，身后还拖着一根时不时会轻轻摆动的马尾——走出了浴室，走出了卧室，走下了楼梯。
别墅一层宽敞的客厅里空无一人，江曦月已经离开。
牛马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别墅那扇厚重的、需要多重验证的合金大门。门无声滑开，门外并非寻常的庭院或街道，而是一条直接连接着公司核心区域、被严密防护的专用通道。
他迈步走入通道，身影逐渐被通道内柔和的冷白光晕吞没。
身后，别墅的大门无声关闭，将这个拥有着惊人秘密的“家”，与外面那个由总公司掌控的的世界，重新隔绝开来。
而顶着滑稽马头、穿着笔挺西装的牛马老板，则如同往常一样，踏上了前往牛马公司、或者某个不为人知的重要会面地点的路途。
只是不知，在接下来的假期前夕，这位神秘的老板，又会为牛马公司，或者为这个复杂的世界，带来怎样的变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