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加身也无法赎清我的罪孽。
再后来,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才短短数年,我又重新遇见了离仑。
一个本该封印在槐江谷的离仑。
他还是喜欢来找我,一如以前;但他也还是不喜欢人类,却也没下死手。
后来,我知道了他想干什么,他想毁掉白泽令,让世界再无人能囚禁他。
他成功了,也做到了,并且,在他身边,有了新的朋友。
人间的记载可真有趣,粉饰太平,避重就轻。
天都城那日的血,是他们欠无数妖族的,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恶事在光天化日之下展开。
离仑又厉害了,他直接操控着那些人,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罪证找出来。
可是,那些是妖啊,那些死掉的家伙是妖啊。
崇武营不分善恶,肆意虐杀妖这件事情当真没人知道吗?
不,他们都知道,只不过没有人为妖出头,因为,他们是妖。
甚至踩在妖的骨血上,建造出他们黄金般屋子。
我这时候在想,那自囚的八年,我究竟做了什么?
小卓大人不想拦,他确实君子如兰,因为离仑没杀一枉死之人,如果将妖换成人,那些人都该被判死刑。
可惜,没有这法律,也没人给妖讨回公道。
小卓大人也没办法面对那一双双的眼睛,这是他当初失去父兄的眼睛,仇恨、痛苦。
裴思婧这个一向冷酷的裴大人也无法下手,以前她在崇武营时认为是妖皆杀,是后来在缉妖司时才明白了妖并不是都该杀。
可在她以前亲手杀的妖里,有孩子的父亲、母亲,有他们的爱人,他们隐藏着身份过活,从未作恶,然后被发现被绞杀。
或许他们也是这些残存尸骨中的一块。
然后他们知道了更多,比如当初设计让缉妖司对上失控的大妖朱厌。
温宗瑜的推动,上位的默许,一切切,卓翼宸的父兄他们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
妖恶于表面,人恶于内心。
对了,还有后面发生的事情,温宗瑜他所制造妖化人的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造了那么多的怪物。
或许知道,但谁也不提。
那一天,有一半的血,都是他们自己人杀的。
就像手起摘白菜那么简单。
人杀人,杀得可比我这个大妖多了。
再后来,离仑身边的那个小家伙偷偷来找我了。
蚀骨焚心,原来是那般感受。
不过我不痛苦,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欠的。
他的身边又有了一个这么在乎朋友,当初还是我送给他的,四舍五入也相当于我在陪他了吧。
后来,听说离仑在整顿大荒,人间热闹,大荒自然也可以热闹起来。
不过以他的脑袋肯定想不出来这件事情,是他身边那个小拨浪鼓想的吧。
你说,当初我怎么这么笨呢?
真好,守护大荒,同心共力,不死不终。
我本是大荒的朱厌,却成为想做人的赵远舟。
当不成纯粹的妖,做不了想当的人。
人生啊,还真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