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鲁老城区跳蚤市场的晨光总裹着股橄榄油与海盐的清新气息,鹅卵石路被几内亚湾的潮气浸得温润,两旁的摊位支着藤编棚架,葡萄牙大航海时期的旧海图、19世纪的软木工艺品、晚清外销的东方珐琅件堆在米白色麻布上,混着葡式海鲜饭的鲜香与杏仁饼干的甜香,漫出股“阿尔加维门户”的航海浪漫与在地风情。肖景文推着儿童车,小砚坐在里面,手里攥着块迷你银质星盘碎片——是上次波尔图若泽先生送的墨床同款,被他用红绳系成钥匙扣,嘴里不停念叨:“架笔笔!找软木头!笔不歪!像家里的小枕头!”
苏诺桐走在一旁,手里提着藤编篮,里面装着刚买的烤章鱼串和柠檬汽水,海鲜香混着空气中的软木清香,格外勾人。“法鲁是葡萄牙南部的航海重镇,软木是本地特产,”她帮小砚调整了钥匙扣,肖景文晃了晃手里的《葡萄牙阿尔加维时期中西合璧文房图录》,眼神专注:“之前收了里斯本的瓷砖笔洗、波尔图的酸枝嵌银墨床,这次想找件‘葡萄牙软木+中国珐琅’的笔搁——19世纪华人匠人常用本地软木做胎,嵌广东珐琅做文房,软木质轻防潮,刚好适配航海出行,既能补‘景文阁’的航海文房系列,又能体现南葡特色。”
林溪背着双肩包,里面装着木材鉴定仪和珐琅层分析仪,手指在摊位间扫过:“肖哥,前面那个挂着‘航海软木世家’木牌的摊位,摆了不少软木嵌宝件,摊主是位戴草帽的葡萄牙老夫人,看着藏着好东西。”
刚走近摊位,小砚突然从儿童车里直起身,指着藤编棚架角落一个浅褐色物件,声音清亮:“软木头!有彩花!架笔的!”肖景文连忙扶住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银发的索菲亚夫人正用软布擦拭一只软木花瓶,那个“物件”被压在旧航海日志下面,是个长约十二厘米的弧形笔搁:葡萄牙栓皮栎软木打造,泛着浅褐色的自然光泽,表面嵌着三块椭圆形珐琅片,拼成“航海罗盘与回纹”交织的纹样(罗盘是西方航海象征,回纹是东方吉祥寓意),边缘刻着细密的葡萄牙波浪纹,弧度贴合笔杆曲线,底部垫着细绒布防止滑动,确实像小砚说的“架笔小枕头”。
“小家伙的眼睛像阿尔加维的阳光一样明亮!”索菲亚夫人放下软木花瓶,笑着用葡萄牙语夹杂英语解释:“这是我曾祖父1892年从莫桑比克商船带回的,他曾是葡萄牙远洋货轮的大副,说这是中国匠人在澳门定制的——用我们法鲁的软木做胎,嵌广东‘广珐琅’,一面是导航的罗盘,一面是护佑的回纹,他用它架航海钢笔,后来就一直锁在阁楼的樟木箱里,今天整理旧物才翻出来。”
肖景文小心地接过软木嵌珐琅笔搁,指尖先是软木的轻盈细腻,带着天然的纹理沟壑,再是珐琅的冰凉艳丽——用指腹轻刮珐琅边缘,与软木胎贴合得严丝合缝,没有半点松动;软木密度极低,掂在手里轻而不飘,表面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保留着天然栓皮的温润质感;珐琅片色泽饱满,蓝、金、红三色交织,罗盘的刻度用细珐琅丝勾勒,精准清晰,回纹线条流畅循环,正是晚清广珐琅“掐丝填釉”的典型工艺。“这是19世纪末‘中西航海合璧’的软木嵌珐琅笔搁,”肖景文拿出木材鉴定仪,屏幕显示为葡萄牙天然栓皮栎软木(百年树龄),“软木防水防潮、质轻耐腐,是航海文房的绝佳材质,珐琅工艺出自广州十三行匠人之手,当年通过莫桑比克-里斯本航线运抵法鲁,专供航海官员使用,存世量极其稀少。”
小砚从儿童车里爬下来,凑到笔搁前,小手轻轻按压软木表面,眼睛发亮:“软乎乎!不扎手!架我的小笔!”他从背包里掏出之前莆田黄阿婆给的迷你湖笔,小心地架在弧形凹槽上——笔杆稳稳贴合,晃了晃也不掉,小砚兴奋地拍手:“笔不累!站得稳!”
这时,一个穿黑色t恤的中年男人走过来,瞥了眼笔搁,用流利的葡萄牙语对索菲亚夫人说:“这个旧软木架我出200欧元,当作旅游纪念品收了。”男人是当地的古董商佩德罗,专做低价收购航海旧物再转手的生意,常利用摊主不懂价值压价。索菲亚夫人还没开口,肖景文先接过话:“佩德罗先生,这不是普通软木架,是见证南葡航海与东方工艺交融的文房重器。”
他拿出珐琅层分析仪,指着屏幕解释:“你看,这珐琅层有四层,经过‘四次烧结’,单珐琅工艺的价值就超过1500欧元,再加上百年软木的稀缺性和航海历史背景,去年里斯本苏富比拍卖会上,一件1888年的类似软木嵌珐琅件,成交价折合人民币五万多,200欧元连工艺成本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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