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森然：“我给他的，他才能要。我不给的，他不能抢。朱雀门，他开也得开，不开……我自会破门而入！区别只在于，他是愿意做开启新时代的功臣，还是想做旧王朝的殉葬品，让他自己选！”
这番话，霸道至极，却又充满了无可抗拒的自信。
这不是谈判，而是通牒。
陈平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原以为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却没想到林昭根本不屑于此。
林昭所倚仗的，是阳谋，是煌煌大势，是那股足以碾碎一切的民心洪流。
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任何讨价还价，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是，在下……在下一定将林帅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我家将军。”陈平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很好。”林昭坐直身体，从案上拿起一枚毫不起眼的铜钱，屈指一弹，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入陈平手中。
“此钱，一面为‘开元’，一面为‘通宝’。你告诉韩烈，他若想通了，便将这枚铜钱，交给朱雀门城门司主簿赵元青。见到此钱，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陈平紧紧攥住那枚尚带着林昭体温的铜钱，只觉得重若千钧。
他不敢再多言半句，躬身一拜，倒退着走出了营帐，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待他走后，苏晚晴才长舒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夫君，如此逼迫韩烈，万一他狗急跳墙，与我们死战到底，京城一战，伤亡必定惨重。”
林昭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望着远处那片被无数火把照亮的“粮夫队”营地，那里灯火连绵，宛如地上的银河。
“晚晴，你错了。”他轻声说，“我不是在逼他，我是在给他一个选择的勇气。韩烈这样的人，久居高位，最是惜身。他既派人来，就说明他内心早已动摇。他怕的不是我，而是怕选择之后，依旧落不得好下场。我要做的，就是斩断他的侥幸心理，让他明白，顺应大势是他唯一的活路。”
柳如是抚掌赞道：“公子此举，深谙人心。看似霸道，实则釜底抽薪。韩烈接到此话，只会对公子愈发敬畏，再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
正在此时，一名传令兵飞奔而入，单膝跪地：“报！楚月将军急报，其先锋已抵通州，切断京城与东部联系！另，柳先生组织的船队已完全控制通惠河，京城粮道，已在我军掌控之中！”
战略包围术的效果，已然显现。京城，已是一座孤城。
林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他转身回到地图前，目光落在京城南侧那座鲜红的“朱雀门”标记上。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股东风，此刻正在京城之内，悄然酝酿。
皇宫深处，太子李承宇在自己的东宫内焦躁地踱步。
他派人送出密信，本意是想借林昭之力，铲除李慎之等权臣，自己好顺利接掌大权。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昭竟能掀起如此滔天巨浪，裹挟着百万民心，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兵临城下。
这头他亲手引来的猛虎，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韩烈……韩烈会有什么动静？”他喃喃自语，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他害怕林昭，更害怕那个坐在龙椅上，看似昏聩，实则多疑猜忌的父皇。
一旦事情败露，他万劫不复。
与此同时，京城南门，夜色沉沉。
高大的朱雀门楼在夜幕下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压抑。
城墙之上，巡逻的禁军士卒手持火把，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脸上的表情，早已没了往日的骄横，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与不安。
城门司主簿赵元青，一个平日里毫不起眼的从七品小官，此刻正独自立于朱雀门的门楼之上。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官服，双手拢在袖中，任由凛冽的夜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越过黑沉沉的瓮城，投向南方那片无尽的黑暗，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透，袖中紧紧攥着的一件东西，冰冷而坚硬，正硌着他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