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就听工友们这么喊他,连忙从口袋里摸出烟,递过去一支,陪着笑喊了声:“杨师!”
杨师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没说话,只是冲我点了点头。
跟他搭档的几天里,我算是把他的性子摸透了——心细得离谱。拉个尺寸,他非得弓着腰复看两三遍,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核对;看张图纸,更是捧着不放,翻来覆去地验算,生怕出半点差错。
他干活倒是不偷懒,拼出来的箱体棱角分明,严丝合缝,漂亮得很。可就是……不出活啊!
我瞅着他对着一张图纸反复琢磨的模样,心里偷偷地嘀咕:怪不得姓杨呢,原来是“磨洋工”的“洋”(杨)啊!
之后没几天,宋哥又在网上招来了三个新同事。
也就是这短短几天,我总算彻底琢磨透了崔靖那天说的话——还真就是字面意思!
这个厂的工作氛围,简直跟我之前待过的所有厂子都不一样。管理松得离谱,几乎所有员工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慢悠悠地磨着时间。
我在这儿待了几天,愣是没感受到半点累。一天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真正实打实干活的,撑死了也就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工友们聚在一起闲聊,要么是各自找个角落摸鱼,连宋哥都是一样,甚至他还在上班期间偷偷炒股。
厂长呢?基本整天都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厂里那几个算不上领班、却又管着点事的同事,也只有碰到图纸看不懂、尺寸拿不准的时候,才会磨磨蹭蹭地去找厂长,让他出来指点一二。
至于我为什么说他们算不上领班?
道理很简单——除了招我进来的宋哥是二百六的工资,其他人清一色都是二百三。宋哥能多拿这三十块,可不是因为他铆工技术有多精湛,而是厂里一半的员工,都是他这一两个月里招来的。剩下的那一半,都是在这儿干了好些年的老油条了。
我才来几天,就被这种松垮的节奏同化了,更别提那些比我早来一两个月的同事了。
等宋哥招来那三个新同事后,厂长终于摆了摆手,说人够了,不用再招了。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工厂,工资从来没涨过,管理制度松散得不像话的地方,我竟然一待就是五年,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