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一声暴喝，像一道惊雷劈开凝滞的空气。
整个堂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李幼斌身上那股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倏地一下散得干干净净。他看着还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林芝，先是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个‘给我一纸休书’！”
他走过去，亲自伸手把林芝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
“丫头，你这胆子，比我那戏里的儿子传武还大！”
林芝被他拉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身体晃了一下。连续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高度紧绷，加上刚才那场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此刻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李哥，您接得好。”她稳住身形，说的是实话。
刚才那一瞬间，如果李幼斌的气场稍弱一分，她这即兴发挥的一跪一言，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戏就砸了。但他接住了，并且用更强的威势反压回来，这才成就了这场戏的张力。
张新建从监视器后冲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一把抱住李幼斌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老李！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要的鲜儿！这就是我要的朱开山！”
他转过头，看着林芝，两眼放光，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你！林芝！你刚才那一下，简直是神来之笔！把鲜儿骨子里的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儿，全给顶出来了！”
周围的剧组工作人员，此刻也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太牛了！那段词是她自己加的吧？”
“吓死我了，我以为李老师真要发火了。”
“这新人真敢演啊，而且还接住了，太强了。”
小满挤过人群，赶紧扶住林芝，小声问：“芝姐，你没事吧？你的膝盖……”
林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那个之前故意刁难她的王副导，此刻正站在人群的最外围，面如死灰。他看着被导演和主演围在中间的林芝，知道自己这次是踢到了一块铁板，不，是一座冰山。他悄无声息地，灰溜溜地溜走了。
牛莉也走了过来，拿着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林芝。“快擦擦汗，丫头，刚才真把我们都吓着了。你这戏，演得太实了。”
“谢谢莉姐。”林芝接过毛巾，脸上的妆已经花了一半。
张新建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他拉着摄影指导，还在激动地讨论着刚才的镜头。
“那个跪下的瞬间，特写拍到了吗？还有她抬头时的那个劲儿，一定要剪进去！这是人物的魂！”
李幼斌没再参与讨论，他从助理手里拿过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走到林芝面前。
“丫头，膝盖疼不疼？”
“没事，李哥，习惯了。”林芝说的是实话，练武之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李幼斌吐出一口烟圈，上下打量着她，那审视的劲头比试镜时还要足。
“你不是科班出身那么简单。”他断言道，“你这路子，野，但根子正。跟谁学的戏？”
“我师父教的。”林芝想起了那个在院子里晒太阳的老人，“他不是圈里人，就教我练拳，顺便教了点做人演戏的道理。”
“好师父。”李幼斌点点头，不再多问。他掐灭了烟，对张新建喊道：“老张，今天到这儿吧。让丫头回去歇歇，这状态再拍下去，就不是演戏，是玩命了。”
张新建也知道见好就收，他看了看林芝苍白的脸色，大手一挥：“收工！今天所有人都辛苦了！晚上剧组加餐！”
片场再次响起一片欢呼。
林芝在小满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休息的招待所走。每走一步，膝盖都传来钝痛，但她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一仗，她打赢了。不是靠背景，不是靠运气，是靠自己一点一滴磨出来的本事。
回到房间，林芝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床上。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小满心疼地给她找来冰袋敷膝盖，嘴里不停地念叨：“芝姐，你真是吓死我了。那个王副导肯定是故意的，回头我跟李姐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