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会答应？”
他重复了一遍浅川的话，语气带着玩味。
“浅川小姐，话不要说得太满。这世上，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什么都不会答应’，尤其是在涉及到一些……无法割舍的珍贵之物时。”
他向前缓缓踱了两步，姿态放松，却让浅川浑身的肌肉更加紧绷，手中的刀尖微微调整了角度。
“浅川梨奈，26岁，内阁情报调查室第三课（负责亚洲事务）精英调查官，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部，以优异成绩和敏锐洞察力被ciro破格录用。父亲，浅川信介，前陆上自卫队一等陆佐（上校），现任霓虹驻肯亚尼大使馆防卫驻在官（武官）。母亲，浅川美智子，在你国中二年级时因宫颈癌去世。家中尚有一妹，浅川绫乃，23岁，目前正在维达利亚的卡罗世纪服装学院攻读服装设计硕士学位。”
陈默如同背诵简历般，清晰而平稳地说出这些信息，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浅川心中，激起层层寒意。
浅川梨奈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白了半分，但她强行稳住了呼吸和表情。
“这些信息，只要有心去查，并非什么难以获取的机密。知道又怎么样？这并不能成为你威胁我的筹码。”
她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不为所动，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对方对她的背景了如指掌，这绝不是普通闯入者能做到的。
“哦？是吗？”
陈默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不再多言，只是从容地从西装内侧口袋中掏出一部普通的智能手机，拇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几下，然后随手一抛。
手机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浅川脚前不远处的地毯上，屏幕朝上，自动亮起。
浅川梨奈的视线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屏幕上的照片，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
那是她的妹妹，浅川绫乃。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视角，背景是米兰某个充满艺术气息的街头咖啡馆，绫乃正笑着和同学交谈，阳光洒在她年轻明媚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拍照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睫毛的弧度。
恐惧，冰冷的、尖锐的恐惧，如同毒蛇般骤然缠紧了浅川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能如此近距离地偷拍到绫乃的日常，意味着偷拍者就在她身边，甚至可能已经潜伏了不短的时间。
既然能轻易偷拍，那么……
“你们……这群人渣！败类！你们到底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一直努力维持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浅川梨奈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握着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另一只手中的啤酒罐被捏得微微变形，冰凉的液体渗出，滴落在她的手背和地板上，她也浑然不觉。
陈默对她的失态似乎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显得更加“温和”了。
“浅川小姐，请控制你的情绪。我们并不想对今妹做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事实上，我们很欣赏她的才华和对梦想的追求。”
他话锋一转，再次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u盘，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金属外壳在微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把这个小玩意儿，插进你们内阁调查室内部，任何一台连接着你们核心局域网的电脑上，只需要几秒钟，然后拔出来，就可以了。就这么简单。”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拜托对方帮忙递一杯水。
“你休想！” 浅川梨奈几乎是吼出来的，眼中充满了被侮辱的愤怒和决绝，“我绝不会背叛我的职责和国家！你们杀了我好了！”
“杀了你？”
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浅川小姐，你误会了。我们对你本人并无恶意。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遥远的米兰方向，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酷意味：
“这位聪明又漂亮的浅川小姐，你……也不希望看到你妹妹在异国他乡的街头，因为某些‘不幸的意外’，比如飞车抢劫失控、脚手架突然坠落、或者仅仅是一起看似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而血溅当场，香消玉殒吧？她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未来本该是一片光明呢。”
他微微歪了歪头，看着浅川梨奈瞬间惨白如纸、血色尽失的脸，以及那双因极度惊恐和愤怒而睁大的、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选择权在你，浅川小姐。是做一个‘忠诚’却可能永远失去至亲的‘英雄’，还是做一个懂得审时度势、保护家人的‘聪明人’？u盘留给你了。我们……期待你的‘合作’。”
说完，陈默不再多看她一眼，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商务拜访，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玄关，拉开门，身影融入了门外走廊的黑暗之中，随即传来电梯到达的轻微叮咚声。
门，轻轻合拢，自动上锁。
公寓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只有窗外隐约的车流声，以及浅川梨奈自己粗重、颤抖的喘息声。
她僵立在原地，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右手的水果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实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左手握着的啤酒罐早已滑落，金黄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污渍。
她的目光，死死地、仿佛要将那冰冷的金属外壳烧穿一般，钉在茶几上那个黑色的u盘上。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男人最后的、恶魔低语般的话语，以及妹妹那张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正在一寸寸地碎裂、崩塌。
冷汗，终于后知后觉地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用依旧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指，捡起了那个u盘。
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冻彻骨髓。
窗外，东京的夜景依旧璀璨辉煌，但在这间高级公寓里，一个曾经坚信某些信念的灵魂，正坠入无边黑暗的深渊，手中紧握着那枚既是钥匙、也是枷锁的、沉甸甸的黑色金属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