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光阴,于凡人是十数代生死轮回,于仙佛,不过是弹指一瞬。
净坛使者府邸,终年弥漫着一种油润而香甜的气息。这并非仙草灵根的清雅,而是三界最顶级的珍馐、最醇厚的仙酿、最肥美的贡品,在被法力催化后,蒸腾出的近乎凝为实质的香火愿力。
猪悟能,或者说,猪八戒,正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态,半倚半躺在一张巨大的白玉凉床上。他那曾经壮硕的身躯,如今被养得愈发肥胖臃肿,连昔日天蓬元帅的银甲都再也扣不上了。一件宽大的锦斓袈裟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非但没有佛门的庄严,反而更添了几分富家翁般的懒散与油滑。
他微眯着眼,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一股混合着蟠桃、龙肝、凤髓的复杂香气从喉咙里涌出。
“嗝……”
这,便是他身为“净坛使者”的日常。
他的神职,便是享用三界供奉给西天佛门却又多余出来的贡品。一个听上去尊贵,实则清闲到骨子里的肥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曾经执掌十万天河水军的豪情,早已被这无尽的美食与安逸消磨得一干二净。他那太乙金仙初期的修为,也如一潭死水,五百年来未有寸进,神力更是在这绵密的香火愿力中,变得虚浮而臃肿。
“唉……”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肥厚的嘴唇间溜走。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叹气。是吃得太饱了?还是……太无聊了?
他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神识下意识地朝着灵山的方向探去。那里,是斗战胜佛府的所在。
猴哥。
这个称呼在他的心底滚过,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刺痛。
五百年前,功成受封,兄弟几人何等风光。可五百年后,一切都变了。沙师弟成了金身罗汉,每日在灵山听经,见了面也只会宣一声佛号;小白龙重归化龙池,据说在冲击更高的龙神境界,再未出过池。
而猴哥……他成了斗-战-胜-佛。
一个真正的,没有七情六欲的佛。
他想起月前那次兴冲冲的拜访。斗战胜佛府邸外佛光冲天,比之如来座下的大雷音寺也不遑多让。那佛光是如此纯粹、宏大,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一堵无形的墙,将所有情感都隔绝在外。
守门的护法伽蓝面无表情,如同一尊木雕,对着他机械地合十行礼:“净坛使者,佛祖正在参悟无上妙法,不便见客。”
“俺是他师弟,几百年没见了,就不能通融一下?”他赔着笑脸,感觉自己像个凡间的商贾。
“佛祖法旨,闭关期间,不问俗事,不见外客。”伽蓝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重复一段早已录好的经文。
那一次,他悻悻而归。所谓的“昔日兄弟情”,在那冰冷的佛光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合时宜。或许,猴哥早已不是那个会揪着他耳朵骂“呆子”的泼猴了,他成佛了,自己却还停留在过去。
想到此处,猪悟能心中那点莫名的烦躁愈发浓郁。他翻了个身,抓起案上一串紫金仙提,囫囵吞下,试图用那甘甜的汁液冲淡心头的失落。
酒足饭饱,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庞大的身躯陷入柔软的云床,呼吸声很快变得粗重而均匀。
他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真实到令人发指的噩梦。
梦中,没有净坛使者府的香甜,只有刺骨的阴冷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腐朽气息,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
这里是……哪里?
他的神魂在黑暗中飘荡,一幅幅画面如同烙印般狠狠地烫在他的意识里。
他看到了一座无法想象的巨型监狱,层层叠叠,直通九天。冰冷的铁壁上篆刻着天道符文,散发着禁绝一切生机的气息。
*九重天锁仙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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