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一顿,伞微微倾斜,遮住了我头顶的雨。
没有言语,只有那一瞬的庇护。
如今,十年过去,这废墟早已荒芜,连鬼都懒得来。
可我的心却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面斑驳的老墙——那面曾在梦中浮现过无数次的墙。
我靠着它缓缓坐下,背贴着冰凉的砖石,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女孩残留的体温。
她是不是也坐在这里哭过?
是不是也曾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问自己:为什么活着?
“如果我把糖给她……”我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她会不会回来?”
话音刚落,风骤起。
不是寻常的风,是带着某种执念的呼啸,卷起尘土与枯叶,在空中打旋。
窗帘翻飞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昨夜那阵风,吹向我空着的掌心,像是一种回应,又像是一次召唤。
我屏住呼吸,目光忽然落在墙根处。
泥土松动,半块烧焦的镜片从碎瓦中显露出来,边缘参差如锯齿,表面布满裂痕,却仍映出我孤单的身影——苍白的脸,凌乱的发,眼底藏着惊惶与渴望。
我伸手去捡。
指尖触碰到镜面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布满裂纹的镜面竟泛起微光,如同有电流在玻璃下游走。
紧接着,一行字缓缓浮现,由点成线,由虚转实:
“你就是我,因他而活。”
我猛地一颤,几乎要甩开它,可手却像被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心跳如鼓,耳边嗡鸣作响。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剖开了我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挣扎与逃避。
我不是幽然?
我是她的影子?
可若我真的只是执念、是残魂、是系统强行唤醒的一缕意识……
那为何我会痛?
会怕?
会因为他一句“我在”,就偷偷把糖藏在枕头底下?
泪水无声滑落,砸在镜面上,溅起细小的涟漪。
那行字却未消失,反而愈发清晰,仿佛是从我灵魂深处浮现的真相。
“你是说……从头到尾,我就没死?”我哽咽着问,“哪怕重生、哪怕带着系统归来,我也还是那个在雨夜里等他回头的女孩?”
风停了,世界寂静得可怕。
只有那半块破镜,静静地映着我泪流满面的脸。
我不知道自己在废墟里坐了多久,直到暮色四合,寒意侵骨,我才踉跄起身,怀抱着那块镜片往回走。
身体已经开始发烫,脚步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句话——
你就是我,因他而活。
原来如此。
原来我一直抗拒的,并非取代谁,而是不敢承认:我之所以愿意一次次穿越生死,拼尽一切逆天改命,不过是因为……我想再见到他。
哪怕以病娇之名,哪怕背负仇恨,哪怕精神濒临崩溃——只要他还记得我一眼,我就敢从地狱爬回来。
当晚,高烧袭来。
梦境混沌,我在无尽长廊中奔跑,身后是燃烧的回忆,前方却空无一人。
我嘶喊着他的名字,喉咙撕裂,却发不出声音。
直到一只手紧紧握住我滚烫的手心,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
“别丢下我。”
那是我在呢喃。
而他,用更坚定的语气重复:“不管你是不是她,我都不会放你走。”
我睁开眼的瞬间是在黎明。
晨光微熹,洒在床沿。
他坐在那里,西装皱了,领带松了,眼下一片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见我醒来,他立即伸手探我额头,眉头终于舒展。
“退烧了。”他嗓音沙哑。
我望着他,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可如果……我只是你不想忘记的借口呢?”
他没回答,只是俯身,吻去我眼角的泪,唇落得很轻,像怕碰碎一件易碎品。
“那你也要做我一辈子的借口。”他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所有关于身份的疑惑、关于真假的纠缠,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爱我的人,从未分清过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他爱的,从来就是这个会为他发烧、会因他哭泣、会躲在枕头下藏糖的女人。
次日清晨,阳光正好。
我站在梳妆镜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苍白,瘦弱,眼神却不再躲闪。
深吸一口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我是……白幽然。”
话音落下,我又轻轻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不,我是爱曾煜城的那个女人。”
我转身看他,眼中泪光闪动:“名字可以错,但心没错,对吗?”
他笑着点头,温柔地将我揽入怀中。
可就在他转身去倒水的瞬间,我分明看见,他抬手抹了下眼角——那一瞬的红眸,像是压抑了太久的痛与喜,在这一刻终于溃堤。
而他也知道。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将那半块镜片放进抽屉,压在一叠旧信之下。
窗外月色如霜,庭院寂寥。
可谁也没注意到,书房角落的密柜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翌日清晨,曾煜城推开书房门,脚步顿住。
密柜的锁完好无损,可门却微微敞开。
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拉开——
空了。
里面存放的系统残片、复仇名单、甚至她亲笔写下的血书……全都不见了。
他瞳孔骤缩,转身唤来管家。
“昨晚,有人进过书房吗?”
管家脸色发白,支吾道:“少、少爷……监控没异常……但……但小姐昨夜确实来过……她说……想看看以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