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打量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内里。苏妧感受到那目光的压力,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与恭顺,微微垂着眼帘。
片刻,太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嗯,是个懂规矩的。起来吧,怀着身子,不必多礼。”
“谢太后娘娘。”苏妧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第一关算是过了。
太后的到来,彻底打乱了贤妃的计划。她再也不敢提那碟莲子百合糕,只能讪讪地命人将点心撤下,心中又惊又怒,不知太后为何会突然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宴会的气氛因为太后的到来,变得有些微妙和拘谨。太后并不多言,只是坐在上首,偶尔问贤妃几句家常,或者点评一下歌舞,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震慑。
苏妧敏锐地感觉到,太后那看似随意的目光,几次掠过自己,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好奇,有疑虑,或许,还有一丝因为“龙凤胎”而生的、微弱的期待?
她知道,太后与已故的元后(萧靖渊的原配,早逝)感情深厚,对后来凭借家世上位的贤妃、德妃并不十分喜爱,对自己这个“废后”出身的宸昭仪,恐怕更是观感复杂。但无论如何,太后今日的出现,客观上替她解了围。
宴会后半段,波澜不惊地度过。太后坐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回宫了。她一走,殿内气氛才稍稍松弛,但经此一遭,贤妃早已没了继续宴饮的心思,宴会便草草收场。
苏妧回到长春宫,立刻召来周全。
“查得如何?”
周全躬身回道:“娘娘料事如神。奴才查到,永寿宫三日前,确实通过外戚弄到了一些番邦进贡的‘醉仙桃’花粉,此物少量使用有致幻、令人愉悦之效,常被用于某些特殊香料。但若被孕妇吸入或食用,则会引致宫缩,极其凶险!他们定是打算混在点心香料中,借宴会人多眼杂下手!”
醉仙桃花粉!苏妧眼神冰寒,好毒辣的手段!若非太后突然驾临,她即便能凭借医术躲过直接食用,在那满殿香气混杂的环境中,也难以完全避免吸入!好一个贤妃!
“那送信的小太监呢?”苏妧又问。
“奴才顺着线索查了,那小太监是永寿宫负责洒扫的粗使,性子懦弱,其胞姐曾在……曾在已故元后宫中当差,受过元后恩惠。他或许是念着旧情,又或是被贤妃苛待心生怨恨,才冒险递了消息。”
原来如此。苏妧心中了然,这后宫之中,盘根错节,有时一点微末的善缘,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此事你做得很好,那个小太监,找机会暗中照拂一二,但切勿暴露。”苏妧吩咐道,“另外,将我们查到的关于‘醉仙桃’花粉的线索,想办法,‘不经意’地透露给太后宫里的人知道。”
周全眼中精光一闪:“奴才明白!”
太后今日的出现,绝非偶然。她老人家虽然深居简出,但在这后宫经营数十年,眼线遍布。自己递上这把刀,太后会如何用,那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了。借太后之手,敲打甚至惩治贤妃,比自己亲自出面,要高明得多。
果然,没过两日,便传出消息,贤妃娘家一个负责采买的远房亲戚,因“办事不力,以次充好”被革职查办。而永寿宫的小厨房,也被内务府以“整顿宫规”为由,换掉了一批人手。
贤妃吃了个哑巴亏,气得病了一场,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经此一事,苏妧明显感觉到,仁寿宫那边对自己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一些。偶尔有赏赐下来,虽不贵重,却都是些适合孕妇的温补之物,甚至太后还派了身边一位懂医理的老嬷嬷,时不时来长春宫“看看”,美其名曰“替太后瞧瞧皇嗣”。
这无疑是释放了一个明显的信号——太后,开始青睐并有意无意地为她保驾护航了!
有了太后这份不算明确但足够分量的青睐,苏妧在后宫的地位更加稳固。萧靖渊得知太后对苏妧的关照,亦是龙心大悦,只觉得自己的妧儿果然是有福之人,连一向严苛的母后都对她另眼相看。
帝宠,子嗣,协理六宫之权,如今再加上太后的隐隐支持……苏妧的身上,已然汇聚了足以撼动后宫格局的力量。
废后的崛起之路,已势不可挡。接下来,她的目光,已不再仅仅局限于防守,而是开始审视,该如何利用手中的筹码,主动出击,将那至高的凤座,以及曾经失去的一切,一步步,重新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