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的夜探风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虽渐渐平息,却在卫琳琅(苏妧)心中敲响了最急促的警钟。那枚卫国传承的玉佩,已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她必须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次日清晨,她用过简单的早膳,便吩咐采荷:“去打听一下,大燕宫中,除了陛下,还有哪位贵人信佛,或是喜好金石古玩的?”
采荷虽不解其意,还是领命而去。晌午时分,她带回消息:“公主,打听到了。宫中最信佛的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常年礼佛,甚至在宫中设了一处小佛堂,每日诵经不辍。另外,贤妃娘娘似乎对古玉器颇有研究。”
太后?卫琳琅眸光微动。慕容枭的生母,那位深居简出、几乎不在人前露面的窦太后?这倒是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若能借太后之手将玉佩“献”出,不仅能暂时摆脱这个烫手山芋,或许还能借此与太后搭上线,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但如何将玉佩送到太后面前,又不显得刻意?直接求见必然唐突,且容易引人怀疑。
正当她思索之际,四方馆的管事太监送来消息,说是三日后,太后将于宫中佛堂举行一场小型的祈福法会,为陛下和边境将士祈福,按例会在京宗室女眷及有品级的命妇中挑选几位有佛缘者参与。
机会!
卫琳琅立刻意识到,这是接近太后的绝佳机会。但她一个刚来龙城、身份尴尬的和亲公主,如何能入选?
“采荷,”她沉吟道,“将我们带来的那盒南珠找出来,选两颗成色最好的。”那是原主从卫国带出的少数珍品之一。
“公主,您这是要……”采荷疑惑。
“去打点一下四方馆的管事,还有……负责此次法会遴选事宜的内务府相关人员。”卫琳琅声音平静,“不必要求一定能入选,只需让他们在太后或负责此事的女官面前,‘无意’间提一句,卫国公主自幼随母后礼佛,心性虔诚,近日得了一枚奇特的古玉,日夜供奉,似有佛光。”
她要主动将“虔诚礼佛”和“身怀古玉”两个信息传递出去。太后若真诚心礼佛,又对古物有兴趣,很可能会对她产生一丝好奇。只要有了这份好奇,她便有了入场的机会。
采荷虽不明白公主的深意,但还是依言去办了。银钱开道,加上卫琳琅“和亲公主”的身份(虽尴尬,但名分犹在),消息很快便通过层层渠道,隐秘地传递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卫琳琅闭门不出,只在院中焚香静坐,手中捻着一串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普通佛珠,做足了虔诚礼佛的姿态。她在赌,赌太后会对她这个身世复杂、又似乎与佛有缘的亡国公主,产生那么一丝怜悯或好奇。
第三日清晨,消息传来——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亲至四方馆,传太后口谕,允卫国公主卫琳琅参与今日佛堂祈福法会。
成了!
卫琳琅心中一定,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柔弱的模样,恭敬地谢了恩。她换上了一身更为素净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只将那头青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绾起,更显楚楚可怜,不惹尘埃。那枚用锦囊装好的玉佩,被她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
乘坐宫中派来的轿辇,再次进入那森严的宫殿。这一次,目的地并非举行盛大宴会的光华殿,而是位于后宫深处、一处更为幽静的宫苑——慈宁宫旁的佛堂。
佛堂规模不大,却处处透着庄严肃穆。檀香袅袅,梵音低唱。已有数位身着素雅礼服的宗室女眷和命妇静候在此,见到卫琳琅进来,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打量与好奇,但碍于场合,并未多言。
卫琳琅规规矩矩地在下首最后一个蒲团上跪坐下来,垂眸敛目,姿态恭谨。
片刻后,环佩轻响,一位身着深紫色暗纹宫装、头发花白、面容慈祥中透着威严的老妇人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走入,在正中的主位蒲团上坐下。正是大燕太后窦氏。
法会由一位年长的法师主持,过程庄重而繁琐。卫琳琅始终保持着最虔诚的姿态,诵经、礼拜,一丝不苟。她的安静与专注,在几位偶尔走神或面露不耐的命妇衬托下,显得格外突出。
法会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告结束。太后似乎有些疲乏,由女官扶着起身,目光扫过下方众人,在接触到卫琳琅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这位便是卫国公主吧?”太后的声音温和,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