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先让春禾和夏竹去“游记”和“诗词”类书架帮她挑选,自己则慢慢踱步,靠近那些被标记的书册。
大多数标记指向的是一些地方志、官员笔记中提及永和年号或火灾的零星记录,价值不大。她快速翻阅,记下可能有用的片段。
终于,在一个堆满陈旧账册、杂记的偏僻角落书架底层,她发现了一本没有任何标记、书脊破损的蓝布封皮册子,但系统提示的光标却在这里格外明亮,提示关联度极高。
她蹲下身,小心地抽出那本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翻开内页,字迹略显潦草,是女子的笔迹,记录的似乎是某位宫廷女官的日常见闻、心情琐事,时间跨度从永和十五年到永和二十年左右。
卫琳琅的心跳微微加速。她快速翻到永和十七年腊月前后的记录。
“……腊月廿二,晴冷。娘娘玉体稍安,心情亦佳。午后赏玩新成玉佩一枚,温润可喜,娘娘甚爱,握之良久,面露欣悦之色。小殿下亦在侧,好奇观望。” 这很可能就是记载先皇后和年幼慕容枭的片段!“新成玉佩”,时间吻合!
“……腊月廿三,阴。入夜狂风骤起,天干物燥。亥时三刻许,忽闻西面喧哗,言撷芳殿走水!众皆惊起。娘娘命紧闭宫门,加强戒备,神色凝重,似有隐忧。余奉命查看,但见火光已起,宫人奔走救火,亦有黑衣侍卫穿梭其中,气氛肃杀。火势不大,旋即扑灭,然……”记录在这里出现了涂改,墨迹凌乱。
后面几行被用力划掉,几乎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出“黑影”、“异响”、“搜查无果”等零星字眼。再往后翻,腊月廿四的记录简短而压抑:“……娘娘彻夜未眠,精神不济。陛下(指先帝)曾来探视,密谈良久,离去时面色不豫。宫中禁令,严禁谈论昨夜之事。”
再往后数日,记录都透着一股压抑和不安。直到腊月三十,除夕,记录才稍显轻松,但提到“娘娘强撑病体出席宫宴,面色苍白,赏玩玉佩时曾黯然落泪。小殿下敏感,亦闷闷不乐。”
正月里的记录则提到“娘娘病情反复”,“玉佩似被收起,不再佩戴”。到了永和十八年春,记录愈发稀疏,充满了药石罔效的悲凉,最终在初夏时节戛然而止——先皇后病逝。
卫琳琅合上册子,指尖冰凉。这本女官私记,虽未明言,却几乎勾勒出了事件轮廓:玉佩在腊月廿二雕成,先皇后喜爱。次日夜晚,撷芳殿蹊跷失火,宫中气氛紧张,有不明黑影和异常调动。先皇后因此事忧心忡忡,病情加重,不再佩戴玉佩。不久后,先皇后去世。
这场火,绝非意外!很可能是有人想盗取或破坏那枚新成的、可能蕴含特殊力量的玉佩,或者想针对先皇后!行动或许未完全成功(火被扑灭,玉佩似乎未被盗,但先皇后受到巨大冲击),但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
玉佩后来是如何流失的?是在先皇后去世后的混乱中?还是被先皇后秘密处理了?为什么最终会到了卫国,成为她母后的东西?她母后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和重要性吗?
线索越来越多,拼图却似乎更加破碎复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慕容枭的童年创伤,他母亲的早逝,甚至他日后性格的巨变,都与这枚玉佩及其背后隐藏的阴谋、争夺脱不开干系!他对玉佩的复杂态度——关注、忌讳、警告——也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这玉佩,承载着他母亲最后的温暖记忆,也见证(或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将册子小心放回原处(她不能带走这种私密性更强的记录),卫琳琅又随意挑了两本游记,便带着春禾、夏竹离开了藏书阁。
回到听雪轩,她独坐良久。窗外夕阳将院中梅枝染上金红,暖阁里炭火正旺,她却感到一阵寒意。
慕容枭……他知道多少?他是否一直在追查当年火灾的真相?他让她带着玉佩回到宫廷,住进听雪轩,是想引出当年的幕后黑手?还是想确认什么?亦或,两者皆有?
而她,手握关键“证物”和越来越多线索的她,在这个旋涡中,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利用这些信息,完成“拯救”的任务?
直接摊牌?风险太大,慕容枭未必信她,更可能将她视为别有用心之人。
继续隐忍观察?时间或许不等人,那个神秘组织、宫中的敌对势力,可能也在暗中行动。
或许……可以尝试一种更迂回、更安全的方式,一点点释放信息,引导慕容枭自己去发现、去联想,同时观察他的反应,逐步建立一种微妙的、基于共同秘密的信任?
夜色渐浓,笼罩了听雪轩。
卫琳琅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玉佩,那温润的触感仿佛带着历史的余温。先皇后握过它,年幼的慕容枭看过它,一场阴谋因它而起,一段悲剧与它相连。
而现在,它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