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五,天色阴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宫城的飞檐,仿佛酝酿着一场春雪。宫中因着清查旧案的旨意,气氛本就肃穆,这天气更添了几分压抑。唯有景阳宫内,柳昭仪的心情却是与天色相反的“明媚”,只是这明媚中淬着毒汁。
翠浓从玄真观带回的“阴煞偶”和“离魂散”,已被柳昭仪妥善“供奉”起来——阴煞偶藏在她寝殿最隐秘的妆匣夹层里,每日晨昏用银针扎刺心口,口中念念有词,尽是恶毒的诅咒。而那包离魂散,她仔细分了小份,用特制的薄如蝉翼的蜡丸封装,只待时机成熟,便要送入听雪轩。
时机,她已选好。正月廿八,是宫中每月一次统一熏晒被褥、书籍,祛除潮气的日子。各宫都会将需要熏晒的物件送至统一的熏房,由专门的宫人操作。听雪轩自然也不例外。柳昭仪买通了熏房一名贪财又胆大的小太监,许以重利,命其将一枚蜡丸偷偷投入专供听雪轩熏笼所用的香料之中。蜡丸遇热即化,药散混入香料,随着蒸汽悄无声息地渗入被褥衣物,神不知鬼不觉。
“娘娘放心,那熏房的老太监那日不当值,小的动手,万无一失。”翠浓低声回报,眼中闪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光。
柳昭仪抚摸着腕上的赤金镯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卫琳琅,本宫倒要看看,你这病西施的模样,还能装到几时!”
然而,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无形的监视之下。侦察蜂将她与翠浓的密谋、收买熏房太监的细节、乃至那蜡丸的藏匿之处,都清晰地传递回了听雪轩。
卫琳琅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冷眼旁观着对手落子。她没有立即动作,而是耐心等待。直到正月廿七傍晚,熏房那边开始接收各宫明日需要熏晒的物品清单和标记时,她才悄然启动了反制计划。
第一步,偷梁换柱。她兑换的系统版“安神定志散”在外观气味上已被完美模拟成“离魂散”。当夜子时,一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型机械臂(同样是系统道具,积分-500)悄无声息地潜入景阳宫,从柳昭仪妆台暗格中,将那份真正的离魂散替换了出来,原样放回模拟品。真正的毒药,已被机械臂带回。
第二步,移花接木。卫琳琅并未销毁真正的离魂散,而是让机械臂将其中的一部分,以同样隐蔽的方式,放回了柳昭仪自己每日必用的安神香囊的内衬夹层中——那香囊是柳昭仪心腹宫女所制,外人绝难触碰。放入的剂量经过精确计算,不会立刻致命,但会逐渐引起神经衰弱、心悸烦躁、夜间惊梦等症状,与离魂散描述的中毒初期反应相似。
第三步,制造“巧合”与“证据”。卫琳琅让侦察蜂重点记录下柳昭仪指使翠浓收买熏房太监的全过程,尤其是金钱交易和具体指令的对话。同时,她通过秋韵,以“公主体弱,恐熏香过浓刺激”为由,向负责听雪轩熏晒事务的掌事嬷嬷(一位与柳昭仪素无瓜葛、为人还算公正的老嬷嬷)递了话,并“无意间”提及近日听闻熏房人员混杂,恐有疏漏,请嬷嬷届时多加留意听雪轩的物件。这既是为可能的“发现问题”做铺垫,也是将一位潜在的见证人引入局中。
正月廿八,熏晒日。
厨房内热气腾腾,各种香料、草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各宫送来的箱笼包裹堆积如山,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被柳昭仪收买的小太监,法号小桂子,心中忐忑又兴奋,摸到贴着“听雪轩”标记的几床锦被和冬衣包袱,趁人不备,快速将袖中蜡丸投入正在加热、准备用于熏蒸听雪轩衣物的香料罐中。蜡丸遇热迅速融化,无色无味的模拟药散混入蒸气。
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自己的动作,恰好被因得了提醒而格外留心的掌事嬷嬷看在了眼里。嬷嬷年纪大,经验老道,本就对这小太监近日的阔绰和鬼祟有所察觉,此刻亲眼见他往听雪轩的香料罐里丢东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她不动声色,没有立刻声张,而是悄悄叫来两个可靠的心腹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
熏蒸过程继续。但轮到处理听雪轩的衣物时,掌事嬷嬷亲自上前,以检查熏蒸效果为名,取样了部分熏香残渣和蒸汽冷凝水,并特意将听雪轩熏过的被褥单独放在一处,标记清楚。
与此同时,景阳宫内,柳昭仪正心情颇佳地品着新贡的春茶,等着听雪轩那边传来“好消息”。然而,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今日有些心浮气躁,胸口发闷。午间歇息时,竟恍惚做了个噩梦,梦见那阴煞偶反过来扑向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翠浓,把那安神香囊给本宫拿来。”她揉着额角吩咐。
翠浓连忙取来香囊。柳昭仪深深嗅了几口那熟悉的、略带药味的香气,却并未感到平日的宁神,反而觉得心跳更快了些,脑中嗡嗡作响。“这香……是不是没配好?”她烦躁地将香囊掷在榻上。
翠浓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只道:“许是娘娘近日劳神了。奴婢再让太医配些宁神的汤药来?”
“不必了。”柳昭仪摆摆手,强压不适。她只当是自己太过期待卫琳琅中毒的消息,以至于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真正的“离魂散”正通过她每日贴身携带的香囊,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健康。
当日下午,掌事嬷嬷将取自听雪轩熏香罐的残渣和冷凝水秘密送到了相熟的太医署一位专精毒理的老太医处查验。老太医起初并未查出什么,只说香料成分普通。但掌事嬷嬷坚持,并将小桂子的可疑举动说了。老太医重新仔细检验,最终在冷凝水中发现了极其微量的、不属于任何正规熏香配方的植物碱残留,虽然毒性被高温蒸汽大大削弱且已挥发大半,但其性质阴寒诡谲,绝非善类。
掌事嬷嬷心中骇然,不敢隐瞒,立刻通过可靠渠道,将此事连同小桂子近日异常、可能与景阳宫有牵扯的怀疑,一并秘密报给了负责协理清查旧案、同时也有监管后宫部分事务之权的裕王慕容渊。
慕容渊接到密报,神色立刻凝重起来。他本就因清查先皇后旧案而绷紧神经,对宫中任何异常动向都格外敏感。下毒暗害,手段阴毒,且目标直指那位身怀可能与旧案相关玉佩的卫国公主!这绝非简单的后宫争风吃醋!
他没有声张,而是立刻调派了两名可靠的龙骧卫好手,暗中控制住了小桂子,并连夜突审。小桂子不过是个贪财胆小的奴才,哪里经得住龙骧卫的手段,不过半个时辰,便涕泪横流地全招了,供出是景阳宫大宫女翠浓指使,给了五十两银子和承诺,让他在听雪轩的熏香中下药。至于药是什么,从何而来,他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