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的薨逝，如同秋日最后一片落叶，无声地淹没在宫廷的尘埃里。追封、丧仪，一切按制进行，却难掩其身后的凄凉。椒房宫彻底沉寂下来，只余下那个尚在襁褓、不明世事的三皇子楚琰，成为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也被苏妧牢牢掌控在手中。
经此一事，苏妧更加确信，后宫之中，乃至前朝，仍有一股强大的暗流在针对她，或者说，是针对她腹中的孩子。那锦缎与香料结合的毒计，绝非寻常妃嫔或残存王氏党羽所能策划。对方手段老辣，布局深远，且能调动内务府乃至江南织造的资源，其势力盘根错节，远超想象。
“江南……”苏妧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引枕。先帝在位时，曾多次南巡，与江南士族、盐商关系密切。楚煜登基后，虽着力整顿，但某些利益纽带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斩断。会是那些盘踞江南、手眼通天的豪商巨贾吗？他们为何要对她一个深宫妃嫔下手？是担心镇北侯府权势过盛，影响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还是……与那空悬的风座有关？
“小禄子，江南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苏妧问道。
小禄子躬身回道：“娘娘，奴才正在查。江南织造局总管是陛下登基后提拔的，背景还算干净。但下面的几个大供奉，尤其是负责染料采买的，与几家江南老牌的丝绸商、染料商关系匪浅。那几家商人，背后似乎……与几位在江南颇有影响力的致仕老臣，以及……几位藩王，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
藩王！苏妧瞳孔微缩。先帝子嗣众多，除楚煜继位外，其余皆封藩王，就藩各地。其中，靖王楚焱就藩于富庶的江浙之地，与江南士绅往来密切，在朝中亦有不少旧部。难道是他？
可动机呢？谋害皇嗣，对他有何好处？除非……他心存异志，不愿看到楚煜子嗣繁盛，江山稳固？
这个猜想让苏妧心头剧震。若真如此，那她面临的，将不再是后宫倾轧，而是涉及国本、凶险万分的政治旋涡！
她必须更加小心。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继续查，但要更加隐秘。”苏妧沉声吩咐，“重点查那几家染料商，以及与靖王府的关联。记住，宁可慢，不可错。”
“奴才明白。”
与此同时，苏妧的孕期已过了最不稳定的头三个月。胎象日益稳固，小腹也微微隆起。楚煜来的愈发频繁，有时甚至会陪着她在御花园慢慢散步。帝妃二人，一个沉稳雍容，一个小心呵护，倒真有几分寻常夫妻的温情模样。
这一日，散步至梅林，虽已过花期，但绿荫葱茏，别有一番景致。楚煜握着苏妧的手，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道：“妧儿，近日朝中，又有人提起立后之事。”
苏妧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平和，只轻轻“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楚煜停下脚步，看着她沉静的侧脸，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们说，你贤德，有担当，堪为天下女子表率。又说，你腹中若诞下皇子，中宫之位更是名正言顺。”
苏妧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那陛下……是如何想的？”
楚煜与她对视，深邃的眼中情绪复杂：“朕在想，若立你为后，镇北侯府便是名副其实的后族。兵权，后位……妧儿，你说，这会不会是……尾大不掉？”
他终于将这份最深沉的顾虑，摊开在了她的面前。
苏妧心中早有准备，闻言并未惊慌，反而露出一抹浅淡而无奈的笑容：“陛下，臣妾的父亲、兄长，是陛下的臣子，是朝廷的将军。他们的忠勇，是用北疆的风沙和蛮族的血印证过的。若陛下因臣妾之故，便疑心苏家忠诚，那臣妾……臣妾宁愿此生只做陛下的贵妃，也不愿见父兄一片丹心，被无端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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