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届的学生，现在有当外交官的，有搞航天研究的，还有两个在山区支教。”江慕白的语气柔和了些许，“上个月那个支教的女孩回来看我，说她教的孩子们第一次见到电脑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秘书小李轻轻推开门，递进来一份文件。钟长河扫了一眼，是省教育厅刚下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高中阶段学业水平考试管理的通知》，其中明确要求“各校须确保学生日均学习时间不低于10小时”。
“您看，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现实。”江慕白接过文件，连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废纸篓，“上面要升学率，家长要名校录取通知书，学生要分数，老师要绩效。谁来为孩子们的青春负责？”
雨声渐歇，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进办公室，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钟长河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操场。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在雨中奔跑，溅起的水花在金色的光线里闪烁。他忽然想起那个在山区教室里画函数图像的孩子，想起江慕白照片上那些明亮的眼睛。
“江校长，”钟长河转过身，目光坚定，“如果有人支持您推行真正的素质教育改革，您愿意尝试吗？”
江慕白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良久，这位以“高冷”着称的老校长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二十年来，我每天早上五点半到校，晚上十点半离开。看着一届届学生走进来，又走出去。我常常问自己，我们究竟在培养什么样的人？是会考试的机器，还是有温度的灵魂？”
他从抽屉深处拿出一本泛黄的日记，翻开其中一页递给我。那是用娟秀的字迹写的一段话：“江老师说，教育就像种庄稼，既要施肥浇水，也要等待花开。急不得，更假不得。”
日记的主人叫林晓，是2010届的毕业生，现在是一名乡村教师。她在日记最后画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旁边写着：“要像江老师一样，做个温暖的教育者。”
钟长河合上日记时，发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想起上周末去医院看望恩师时，老教授拉着他的手说：“长河啊，改革从来不是敲锣打鼓就能成的，要像水一样，慢慢渗透，静静流淌。”
“钟先生，”江慕白站起身，第一次主动伸出手，“如果您真的想改变什么，就先听听一线教师的声音。他们才是站在教育最前沿的人。”
两只手在夕阳的余晖中紧紧相握。一只手属于即将推动全省教育改革的决策者，另一只手属于坚守教育初心二十年的践行者。窗外，雨后的天空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映照在明德中学的红砖教学楼上，像一条希望的彩带。
离开学校时，钟长河特意绕到教学楼后的银杏林。几个学生正在捡拾落叶做标本，他们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教导主任追上来递给他一份材料：“钟先生，这是我们江校长连夜整理的素质教育实施方案，他说……或许对您有用。”
材料的扉页上，江慕白用苍劲的毛笔字写着：“教育者，非为已往，非为现在，而专为将来。”落款日期是今天。
钟长河把材料紧紧抱在怀里，雨水打湿的裤脚传来冰凉的触感，但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温暖着。他知道，教育改革的道路注定布满荆棘，但只要还有江慕白这样的坚守者，就有希望。
上车前，他回头望了一眼明德中学的校门。那四个烫金大字在暮色中闪耀着微光，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教育、理想与坚守的永恒故事。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但这次，我觉得这雨声不再冰冷，反而像一首充满希望的序曲，在寂静的校园里轻轻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