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北刚下过一场夜雨，钟长河站在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的梧桐道上，看着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树叶，忽然想起三天前院士办公室里那盆倔强生长的文竹。那位以着称的老院士虽面若冰霜，谈及人才流失时却难掩痛心——这场景像根针，扎得他辗转难眠。此刻他抬手扯了扯价值三百八十元的夹克领口，这个动作让随行的秘书小陈心里咯噔一下：每次省长做出这个习惯性动作，就意味着要有不按常理出牌的决策了。
通知下去，原定的招商推介会推迟。钟长河的声音混着晨雾传来，从今天起，我们改道。他从公文包里抽出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铅笔圈着二十三个红点，这些地方，我们一个个跑过去。小陈凑近一看，倒吸口凉气：从杭州西湖大学到慕尼黑工业大学，从深圳华为总部到硅谷斯坦福研究院，红色笔迹在地球仪上连成道弧线，像极了武侠小说里侠客闯荡江湖的路线图。
这场侠客行的第一站，是浙江大学流体力学实验室。当钟长河带着两名工作人员出现在门口时，正在调试设备的周亦明教授以为是来检查卫生的行政人员。这位38岁的青年学者刚在《自然》发表论文，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为了验证新的湍流模型，他已经在实验室熬了三个通宵。
周教授，我是钟长河。省长主动伸出手，掌心的薄茧让对方愣了愣。这个本该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人物，此刻却穿着和学生们同款的灰色卫衣，手里拿着本翻卷了角的《流体力学导论》。当周亦明发现来者真的是一省之长时，手里的烧杯差点脱手：钟省长，您怎么......
我来当说客。钟长河的笑容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真诚，他没有坐在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反而拉了把折叠椅坐在实验台旁，听说您的边界层分离控制技术能让风电效率提升15%？我们省正在建的海上风电场，正缺这样的核心技术。他从公文包掏出份手绘的地图，海岸线被红笔勾勒出优美的弧线，这里有全国最好的风场资源，还有刚落成的新能源研究院，我给您批块地，建您的实验室。
周亦明盯着地图上那个特意标注的临海地块，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某沿海省份来考察时，官员们西装革履地站在实验室门口，连白大褂都嫌麻烦穿。而眼前的省长正用铅笔头指着公式推导过程，讨论着边界层转捩的关键参数，仿佛他们不是初次见面的政府官员与学者，而是共事多年的老搭档。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拜访模式，在接下来的四十天里不断重演。在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钟长河用半吊子的英语加上手势比划，向诺奖得主介绍本省的量子通信产业园；在德国弗朗霍夫研究所，他拒绝了当地政府安排的欢迎晚宴，拉着华裔科学家李教授在食堂吃香肠配啤酒，用手机展示家乡港口的3d规划图；最令人意外的是在硅谷，当得知人工智能专家张博士因儿子上学问题犹豫是否回国时，这位省长竟连夜联系教育厅，第二天清晨就带着解决方案出现在斯坦福大学的咖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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