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喧嚣还未完全散去,宵禁解除后,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就如同清晨的雾气般,迅速弥漫了整个京城。
汉王夜围赵王府、锦衣卫与亲兵对峙、屋顶惊现刺客、血腥厮杀……这任何一个词条都足以震动朝野,而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发生时,产生的冲击波更是难以想象。
尽管顺天府和锦衣卫联手封锁了消息,严禁百姓议论,但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又如何能彻底掩盖?
就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几匹快马已然冲出城门,携带着最为详尽的密报,沿着官道,向着城外钟山脚下的鸡鸣寺疾驰而去。
鸡鸣寺,禅房。
檀香的青烟袅袅婷婷,在微凉的晨光中盘旋上升,最终消弭于横梁画栋之间。
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更显得寺院幽深寂静,与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的金陵城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朱棣早已起身,并未穿着龙袍,只一袭玄色暗纹常服,负手立于窗前,眺望着远处笼罩在薄雾中的金陵城廓。
姚广孝依旧坐在那个蒲团上,双目微阖,手中缓缓捻动着一串乌木佛珠,仿佛已然入定。
“哐当。”
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迅速关上。
一名身着普通侍卫服饰、但眼神精悍无比的男子无声无息地步入,来到朱棣身后三尺处,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卷宗,低声道:“陛下,金陵急报。”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名侍卫将卷宗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禅房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佛珠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朱棣手指敲击窗棂的“笃笃”声。
良久,朱棣终于转过身,踱步到矮几前,拿起那卷宗,却没有立即打开。
他的目光落在姚广孝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老和尚,你这庙宇的清净,怕是也快要保不住喽。”
姚广孝缓缓睁开眼,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中,此刻却清澈深邃,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迷雾。
他微微一笑,声音平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陛下心不静,则万物皆可为尘埃。”
朱棣嗤笑一声,捻开火漆,速阅密报,可眉头越锁越紧,随手将卷宗扔给姚广孝:“老和尚!少跟朕打谜语!来!看看吧,朕的好儿子们!昨晚给朕演了一出好戏!”
姚广孝不慌不忙地接住卷宗,展开,借着晨曦的光芒,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起来。
他阅读的速度很慢,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在看一篇寻常的经文。
朱棣也不催促,重新走回窗边,继续望着远处的金陵城,只是那敲击窗棂的手指,节奏似乎又快了一些。
终于,姚广孝看完了最后一字,轻轻将卷宗合上,放回矮几,双手重新捻动佛珠,闭上了眼睛,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