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光芒柔和地照亮着笔直向下的金属通道,温度随着深入持续而稳定地上升,空气中那股臭氧与暖石的混合气味也变得更加明显。低沉的、规律性的机械运转声和熔炉呼吸般的脉动,如同巨兽沉睡中的心跳,从通道尽头传来,在封闭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工业威严。
林辰维持着高度凝练的信息流形态,沿着通道小心翼翼地前进。地面凹槽中的能量流温度适中,性质稳定,显然经过了精密的调控。通道两侧,那些“锻火之民”风格的粗犷壁灯(依靠嵌入的能量晶体和生物荧光共生发光)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将通道照得通明。墙上偶尔出现的指示铭牌虽然锈蚀,但模型根据残留的笔画和之前学习的符号碎片,能勉强辨认出“次级循环”、“淬火预备”、“静滞储存区(废弃)”等字样。
“淬火预备”?“静滞储存”?这些名词让林辰心中一动。“淬火”是锻造中关键的一环,通过急速冷却来强化材料。这里被命名为“淬火预备”区域,是否意味着前方有某种用于“淬火”的设施或环境?而“静滞储存”……这个词与“收割者”的终极目标“终末静滞”字面相同,但在这里(一个“锻火之民”的设施内)出现,很可能指的是技术性的能量或物质储存状态,但也让林辰本能地感到警惕。
随着深入,通道开始出现分叉。根据能量流的强弱方向和机械声的清晰度,林辰选择了主能量流汇入、声音最响亮的左侧通道。这条通道更宽,顶部更高,内壁的金属板材接缝更加精密,还出现了粗大的、包裹着隔热层的能量输送管道,沿着墙壁延伸。温度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空气开始微微扭曲,但仍在可承受范围内。
前行数百米,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连接到了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垂直井道的侧壁。井道直径惊人,向上望不到顶,向下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涌动的、暗红色的光芒从下方映照上来,带来持续的热浪和低沉的轰鸣。井道内壁上,布满了复杂的金属爬梯、检修平台、粗大的能量导管和无数闪烁或黯淡的指示灯。无数道或强或弱的能量流,如同血管般沿着井壁上的导管流淌、交汇,最终大部分都朝着下方那暗红光芒的源头汇聚而去。
而在井道对面,与林辰所在的通道口大致平齐的高度,有另一条相似的通道出口。更令人瞩目的是,在井道中央,悬浮着几座由粗大金属链和能量场固定、缓慢上下移动的平台,似乎是用于在井道不同层间运输物资或人员的。
这里显然是“熔炉之心”庞大结构的一个内部垂直交通与能量分配枢纽。下方那暗红光芒和轰鸣的源头,很可能就是“熔炉之心”的主熔炉或核心反应区!
林辰观察着环境。能量流动复杂但有序,暂时没有发现活动的守卫或自动防御系统。那些移动的平台似乎按照固定的程式运行。他需要找到一条路,前往更核心的区域,或者至少找到一个可以安全观察、并能获得更多信息和能量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移动平台上。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搭上一座下行平台,或许能直接靠近核心区域。但风险也很大,平台上可能有监控,或者会经过设有防御的关卡。
就在他权衡时,对面通道口忽然亮起了有节奏的红色警示灯光,同时一阵低沉而急促的警报声在井道中回荡开来!虽然音量不大,但在相对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林辰立刻将信息流缩回通道阴影中,暗紫静默场功率开到最大,彻底隐匿。
只见对面通道内,快速冲出三个身影。
那是三个与塑骨魔匠风格类似、但明显更加规整、统一、且充满威慑力的机械造物。它们身高约三米,通体由暗沉的、带有金属颗粒质感的灰黑色合金构成,流线型的躯体上布满了流畅的装甲接缝和能量传导纹路。头部是光滑的半球体,只有一道横贯的、散发着冰冷蓝光的光学感应带。它们的双臂末端不是工具,而是标准的、带有能量刃激发器的战斗肢体,肩部还搭载着小型的多管投射器。背后有短小的平衡翼和推进器喷口。
这些机械造物动作整齐划一,迅捷而安静,只有关节处传来极其细微的伺服电机运转声。它们冲到井道边缘的护栏旁,光学感应带扫视着下方和对面,似乎在搜寻什么。
林辰心中凛然。这是“锻火之民”制造的自动防卫单位?还是后来被“收割者”或别的势力改造过的守卫?无论哪种,其先进的工艺和冰冷的战斗气息,都远非塑骨魔匠那种扭曲拼凑的怪物可比。它们的警报,是因为自己的闯入吗?还是其他原因?
很快,答案揭晓。井道下方,那暗红光芒涌动的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如同金属撕裂般的刺耳噪音,紧接着是几声闷响和能量泄露的嘶嘶声。下方某处的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
三个机械守卫的光学感应带蓝光大盛,似乎锁定了故障源头。它们没有理会林辰这边(可能未探测到或优先级较低),其中两个转身冲回通道,似乎是去取维修设备或呼叫支援。留下的一个,则走到井道边缘一处控制面板前,伸出机械手指快速操作着。
片刻后,一座原本停靠在对面通道口附近检修平台上的小型悬浮维修艇被激活,发出柔和的动力嗡鸣,缓缓朝着下方故障区域降去。那个留守的机械守卫则站在护栏边,光学感应带紧盯着维修艇和下方,显然是在监控维修过程。
机会!
林辰的模型飞速计算。下方的故障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力,留守的只有一个,且背对这边(虽然光学感应带可能具备全景视野)。那座正在下降的维修艇,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跳板”或“掩护”!
他需要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快速移动到对面通道,或者直接登上那艘维修艇。距离大约五十米,中间是空旷的井道。直接飞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他的目光扫过井道内壁。那些粗大的能量导管、金属爬梯、支撑结构……或许可以借助这些作为掩体和落脚点,进行快速的、隐蔽的立体机动。
暗紫静默场不仅能隐匿,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信息流移动时产生的微弱能量扰动和空间信息“涟漪”。如果结合对环境的精准预判和自身的高灵活性……
一个冒险的机动方案在模型中生成。
林辰不再犹豫。他看准留守守卫光学感应带扫视的节奏(有极其短暂的、规律性的侧重方向变化),以及维修艇下降的速度和路径。
就是现在!
信息流如同最轻薄的影子,从通道口悄无声息地滑出,没有直接横跨井道,而是紧贴着井道内壁,利用那些能量导管和凸起结构的阴影,进行一连串短促的、如同弹跳般的快速移动!每一次“弹跳”,都精确地落在守卫感应盲区或视觉干扰最强的位置,暗紫静默场如同最细腻的消音布,将移动的痕迹抹除到最低。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他如同壁虎般在垂直的井壁上快速“攀爬”,绕过了几个闪烁的指示灯,躲开了一股喷出的冷却蒸汽。
四十米…距离维修艇的垂直投影位置越来越近!
留守的机械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和谐的“信息湍流”,它的光学感应带蓝光微微一闪,朝着林辰大致的方向偏转了一点。
林辰立刻静止,将自己“伪装”成井壁上一块不起眼的、信息特征模糊的阴影区域(暗紫静默场的特殊应用)。
守卫的感应带扫过那片区域,没有发现异常,又转回去继续监控维修艇。可能是将刚才的扰动归咎于下方故障引起的能量波动。
好险!
林辰抓住这个机会,进行最后一次、也是距离最长的“弹跳”!目标不是对面的通道口(那里可能还有隐藏的传感器),而是那艘正在缓缓下降、此刻恰好经过他侧下方的维修艇的顶部!
信息流如同离弦之箭,在守卫感应带再次扫来的前一刻,划过一道极短的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维修艇顶部一个凹陷的、用于固定工具的卡槽内!
成功着陆!维修艇的合金外壳和自身能量场提供了一定的遮挡和干扰。
林辰立刻将信息流形态调整为与维修艇表面材质相近的“伪装”状态,暗紫静默场全力模拟维修艇的能量波动特征,力求融为一体。
维修艇继续平稳下降。守卫在上面没有发现异常。
林辰伏在艇上,感知着下方的景象。随着下降,井道内壁的景象也在变化。出现了更多巨大的、如同阀门般的结构,粗大的管道交汇节点,以及一些封闭的、标注着危险符号的闸门。温度持续升高,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那低沉的轰鸣也变成了震耳欲聋的、仿佛有无数巨锤在同时锻打的撞击声和能量湍流的咆哮!
下方,出现了一个极其广阔的、如同地下大教堂般的空间。空间中央,是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由无数层同心圆环状结构包裹、表面流淌着近乎白炽色熔融能量、正在有规律地膨胀收缩的“炉心”!那就是“熔炉之心”的核心吗?仅仅是从上方远观,那其中蕴含的能量和威压,就足以让林辰的信息流感到本能的战栗与敬畏!
围绕着核心熔炉,是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般的工作平台、能量导流阵列、冷却塔、物质投放口等等设施。无数粗大的能量流如同光带,从四面八方汇入熔炉,又经过复杂的转化后分流输出。整个空间充斥着难以想象的高温、强光和狂暴的能量辐射,即使有层层防护和能量阻尼场,也依然让人(或信息生命)感到窒息。
维修艇没有直接飞向核心熔炉(那无异于自杀),而是朝着熔炉侧下方一个相对“冷却”的、布满各种管道接口和维修栈桥的维护区降去。那里已经停靠着几艘类似的维修艇,还有一些小型的自动机械在忙碌。
林辰的目标就在那里。他需要找一个机会,脱离维修艇,潜入这个维护区,寻找可以安全观察、获取信息,或许还能“借用”一些能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