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井洞窟,那场由三方意志共同引爆的微型规则湮灭,其短暂的辉煌与剧烈的反冲过后,留下了一片异常的死寂。
乳白色的“最终庇护屏障”依旧存在,但其表面流转的暗金色锁链纹路已近乎消失,光幕本身也变得极其稀薄、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同肥皂泡般破灭。屏障内部的观测站,狼藉依旧,但空气中那种令人窒息的、源自“囚禁存在”的“静寂”压迫感,却诡异地减弱了大半。
不是消失,而是如同退潮般暂时退去,留下冰冷而黏腻的残留气息,依旧缓慢地侵蚀着屏障,但速度已降至一个勉强可以承受的程度。
屏障外,原本狂暴肆虐的规则乱流也平息了许多,只有零星的、暗紫色的能量余烬如同鬼火般漂浮。锁链破碎后残留的暗金色光点几乎不可见,唯有胖子意志自爆形成的那个“污染锚点”区域,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生机扰动,如同黑暗森林中一小片倔强燃烧的余烬。
洞窟顶部那些冰蓝色的照明光束早已熄灭,只有镶嵌在墙壁和顶部的、一些古老的荧光矿物,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惨绿色的冷光,勉强勾勒出洞窟和下方幽深井口的恐怖轮廓。
死寂中,屏障内,杨青第一个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身体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比昏迷前更甚。她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像被拆散重组过,经脉中空空如也,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欠奉。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仿佛那场剧烈的规则共鸣和最后的“湮灭风暴”,将她的意识淬炼得更加坚韧。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
猴子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惨白,而是一种虚弱的蜡黄,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嘉嘉蜷缩着,眉头紧锁,似乎在做噩梦,但身体不再无意识地抽搐。老黑……老黑依旧躺在那里,胸口的起伏微不可察,但杨青敏锐地感觉到,他体内那股诡异的“规则淤积”,似乎因为外部的剧烈冲击而出现了某种……松动?甚至,淤积的核心处,隐约有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信息流在闪烁,仿佛被激活了。
他们还活着。屏障还在。
杨青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她知道,危机只是暂时退却。屏障的能量即将耗尽,外部的威胁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他们,失去了胖子,张凡和凌霜的情况不明,自身又重伤濒危。
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她咬紧牙关,用意志强行驱动几乎麻木的身体,一点点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没有时间休息。她必须先确认同伴的状态,然后想办法……维持这个屏障,或者寻找出路。
她首先检查自己的能量核心——那团淡绿色的生命能量涡流已经缩小到只有米粒大小,光芒黯淡,旋转缓慢,如同风中残烛。但她能感觉到,核心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更加凝练的“韧性”,仿佛经历高压锻造后的金属。
她尝试着,从这残存的米粒中,再次剥离出一丝能量。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从干涸的河床深处挤出最后一滴水。但这一丝能量,却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具有“活性”。
她用这丝能量,再次为猴子处理伤口。这一次,效果似乎好了一点点。猴子伤口边缘坏死的组织没有再扩大,甚至有一两个细胞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是积极的信号。
接着,她看向嘉嘉。嘉嘉的精神状态似乎稳定下来了,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杨青犹豫了一下,没有贸然用能量刺激,而是轻轻握住嘉嘉冰冷的手,传递过去一丝温暖和安心的意念。
最后,她来到了老黑身边。
老黑体内那“规则淤积”的松动感更加明显了。那闪烁的信息流,仿佛在主动向她“展示”着什么。杨青屏住呼吸,将最后一丝感知和能量,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片淤积区域。
没有遭到排斥。相反,那信息流如同找到了出口,主动地、涓涓地流入她的感知。
不是语言,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加直接的感知传导。
她“看到”了老黑被“紫色瞳孔”凝视时,接收到的那些破碎、混乱的画面和意念的深层结构。那些关于“光、锁链、星星、看守者、钥匙”的呓语,此刻被梳理、解析,呈现出更加清晰、更具逻辑性的信息碎片:
“……‘缚星锁链’系统存在‘底层维护协议’,需‘守护者’权限激活……”
“……‘钥匙’非实体,乃特定‘共鸣状态’,需‘源’、‘蚀’、‘意’三重特质在‘坐标’指引下达成共振……”
“……‘坐标’……指向‘古老回响之间’……那是‘守望者’留下的最后……‘信息筛’与‘通道节点’……”
“……危机……亦是‘筛选’……‘变量’汇聚……‘协议’或将重启……”
信息并不完整,且充满晦涩的术语。但杨青瞬间将其与张凡、凌霜之前传递的信息,以及凌霜最后提到的“风险预案”和“坐标”联系了起来!
老黑体内淤积的,竟然是被动接收到的、关于这个设施、“囚禁存在”乃至“守望者”更深层秘密的规则信息烙印!之前的混乱是因为他无法承受和理解。而现在,在外部规则剧烈冲击(湮灭风暴)和他自身生命垂危、意识防御最薄弱的双重作用下,这些烙印信息反而被“激活”和“部分解析”了!
“坐标……古老回响之间……信息筛……通道节点……三重特质共鸣……”杨青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些信息,可能就是他们绝境求生的关键!张凡(源)、凌霜(蚀)、胖子(意,已逝,但残响仍在)……他们之前无意识中进行的“共鸣”,竟然契合了某种古老的“协议”条件?而那个“坐标”指向的地方,或许能提供真正的“钥匙”或出路?
她必须立刻将这些信息传递出去!传递给可能还在某处坚持的张凡,传递给新京废墟的凌霜!
然而,如何传递?她与张凡之间那微弱的联系早已中断,与凌霜更是毫无直接通道。
她的目光,落在了头顶那濒临破碎的乳白色屏障上。屏障的结构,源自凌霜的“最终指令”和锁链残留力量,其中必然蕴含着凌霜的规则烙印和……可能还存在极其微弱的信息传导能力?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型。她可以利用自身刚刚恢复的一点点、更加凝练的生命能量,结合从老黑那里获取的、带有特定“规则信息频率”的烙印碎片,尝试去“刺激” 或“共鸣” 屏障结构中属于凌霜的那部分!
就像用特定的频率去敲击一块音叉,希望它能引起远方另一块同频音叉的共振!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没有犹豫,杨青再次压榨自己,将那米粒大小的能量核心中最后一点能量,连同从老黑烙印中提取的、关于“坐标”和“三重特质”的关键信息频率,小心翼翼地编织成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信息共鸣波”,然后,抬头,将这道波纹,轻柔地“注入”了头顶屏障那最核心、结构最复杂的区域……
她不知道这能否成功,不知道凌霜能否接收到,更不知道远在空间夹缝、状态未知的张凡是否还能感知。她只能竭尽全力,做完这最后一件自己能做的事。
做完这一切,杨青眼前彻底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次陷入昏迷。但她嘴角,却带着一丝完成使命后的平静。
……
新京废墟。
凌霜盘膝坐在破碎的力场中央,眉心那灰黑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全新印记,光芒已经内敛,但依旧散发出一种冰冷而沉静的规则威压。她身下的暗金纹路也已隐去,仿佛与废墟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她的意识,依旧沉浸在那片由规则“星辰”构成的独特空间中,但大部分“星辰”已经黯淡,显然维持之前的“规则共鸣通道”和辅助张凡进行“湮灭风暴”的操作,消耗了她绝大部分新生力量和精神。
此刻,她正处于最深度的冥想恢复状态,对外界的感知降低到了最低点,仅保留一丝最基本的警惕。
然而,就在她意识空间的核心,那半透明的人形虚影即将彻底沉入静谧进行深度修复时——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熟悉“结构感”和明确“信息指向”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中的一粒小石子,在她意识空间的边缘,漾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波动很弱,传递的信息也残缺不全,但凌霜的意识核心瞬间被触动!
“杨青……屏障……坐标……三重特质……共鸣……”破碎的信息被她迅速捕捉、解析。
是杨青!她还活着,并且在屏障内!她正在尝试传递关键信息!她提到了“坐标”和“三重特质共鸣”,这与兄长水晶中残留的信息和自己之前的推测高度吻合!更重要的是,杨青传递信息的方式,竟然巧妙地利用了屏障结构与自身力量残留的“共鸣”!
虽然信息不全,但这证明了杨青的清醒和努力,也证明了……那条路或许真的存在!
凌霜的意识核心光芒微微一闪,从深度恢复中被强行唤醒一部分。她没有立刻尝试远程回应(那会暴露且消耗巨大),而是将这道信息迅速归档,与她之前所有的分析、张凡的状态、以及兄长留下的资料进行整合、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