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悠长而清脆，在巨大考场的穹顶回荡。那一刻，仿佛某种无形的禁锢骤然解除，空气骤然松动。
寂静维持了短短一秒，随即，像被撕开的闸门，叹息声、压抑的哀嚎声、疲惫的吐气声潮水般涌出。
有人重重把笔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像是发泄；有人瘫在椅背上，眼神放空，仿佛灵魂已被抽空；也有人迫不及待地翻出草稿纸，与身边的同伴急切地对答案。更多的人则是面色凝重地低头收拾东西，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三小时的思维拉锯战，将大多数参赛者榨干到近乎崩溃。
然而，在这片狼藉的疲惫和焦躁中，有一个人，却像是被完全隔绝出来。
林晚照。
她的动作与进场时几乎没有差别——收笔，整齐地将准考证与笔放进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拉好拉链，背起。表情冷静、平和，没有任何因考试而生的起伏。
仿佛这不是省赛初试，而是一堂普通的数学小测。
这种异于常人的平静，在一群刚刚被试题折磨得焦头烂额的考生中，显得格外刺眼。
“看，就是她……”
身后有人低声议论，声音急切，却竭力压抑。
“哪个？明德那个？”
“对！开考不到十分钟，她就翻页了！我亲眼看见的，我坐她斜后方！”
“吹牛吧？十分钟？第一题那个深坑，谁顶得住？”
“真的！我敢发誓！而且她写得特别快，不像乱涂的……”
“胡说！谁会这么变态！”
“可监考老师站在她旁边看了好一会儿，那表情……不像是发现抄袭，更像是震惊！”
窃窃私语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成一圈圈涟漪。
很快，越来越多的目光，从各个方向聚焦到那个背影清瘦却挺直的少女身上。
有好奇，有疑惑，有不服，有忌惮。
欧阳轩和楚嫣然并肩走出考场。两人脸色都不算轻松。听到这些议论，欧阳轩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果然，看到了林晚照。
她的背影沉静冷峻，在喧哗人群中如同一条笔直的利剑。
欧阳轩心头莫名一沉。他低声开口：“你怎么看？”
楚嫣然清冷的侧脸一如既往，唇却微微抿紧，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的节奏不假。我第一题用了十七分钟，已经很快了。但她……十分钟。”她声音不高，却透出一丝罕见的凝重，“而且，她的解法，似乎比我简洁。”
欧阳轩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用了十五分钟，自诩已经是全场顶尖速度。没想到有人能更快。那种被人悄无声息超越的感觉，让他心头第一次泛起压迫。
而另一边，省实验的几个男生更加直接。
“切，装模作样。”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冷哼，“说不定是知道自己不会，干脆乱写，博出位罢了。”
“别瞎说。”另一人皱眉，“监考老师的反应，你没看？那表情……哪像是看学生乱写？”
“可也太离谱了吧？要真能十分钟搞定，那还是人吗？”
“呵……那可能她就是个怪物。”
几句话，竟让省实验的几个自信的天才心态摇摆不定。
林晚照对此毫无所觉，她稳步走向选手休息区。
那是省赛组委会临时布置的体育馆，摆上了一排排沙发与桌子，茶点、矿泉水整齐放置。墙上悬挂着横幅，写着“交流互鉴，共同进步”，可实际上，这里更像一个暗潮汹涌的“角斗场外场”。
考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激烈对答案，有人低声交流策略，更多的是用余光打量别人，试图判断对手水平。
当林晚照踏入的瞬间，整个休息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数十道视线，齐刷刷投来。
普通中学的学生看她的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敬佩与好奇，像仰望一颗突然升起的新星。
重点中学的种子选手们，则更多是审视与忌惮，眉宇间凝着一股不甘与复杂。
还有少数人，眼中燃烧着嫉妒与敌意，恨不得她下一秒出丑。
周老师早早等在门口，一见她，连忙迎上来。
“晚照！”他声音都有些颤抖，满脸的焦灼与激动交织，想问成绩又不敢问，嘴唇哆嗦半天，才憋出一句，“感觉……怎么样？”
“还好。”林晚照淡声。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周老师心头悬得更高。是“还好”意味着顺利，还是“还好”意味着平庸？
他不敢追问，只赶紧将她领到一个安静角落，又忙不迭去拿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