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湿冷的泥泞,终于在沉重的夜色中抵达了上次左天青寻到的客栈。灯火在夜风中摇曳,将客栈的轮廓勾勒得影影绰绰,季墨一声令下:“到了!安顿歇息!”
疲惫不堪的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骡马被牵去马厩,护卫们迅速在周边布置下警戒哨,季大树和季大树来回巡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附近黑暗的山林。
冬月利落地指挥着粗使仆役:“快,先把炭盆生起来,驱驱寒气!把那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姑娘!,快去灶上问问还有没有热汤水!”
客栈不大,好在房间够用。季墨选了相对干净的一间,让冬月带着阿叶阿芽进去安顿。姐妹俩像失了魂的木偶,被冬月和梅花半搀扶着进了屋。她们身上裹着匆忙找来的、不合身的粗布衣,脸上泪痕未干,红肿未消,走路时阿芽的小腿还在不停地打颤。
屋内的油灯昏暗,却足以驱散一部分刺骨的黑暗与恐惧。冬月和梅花手脚麻利地铺好床铺,找出干净布条和随身的伤药。冬月声音放得极轻缓:“阿叶姑娘,阿芽姑娘,别怕,这里很安全了。让我再给你们敷点药,仔细看看伤处。”
阿叶顺从地坐下,眼神却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灯苗。阿芽紧紧依偎着姐姐,小手死死抓住阿叶的衣角,仿佛怕一松手姐姐就会消失。
季墨示意冬月先给姐妹俩处理伤口,自己则坐在一旁,语气温和但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别怕,这里没有外人。你们…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家在哪里?怎么会遇上那些……恶人?”她特意避开了那些血淋淋的字眼。
阿叶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破碎:“我们…没有家……”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仿佛看到了不久前那场惨祸,“我们姓柳…阿爹…阿娘……带着我和阿芽……常年走街串巷,靠…靠打拳、舞棍、耍点小戏法…讨生活…”说着,她伸出粗糙还带着伤痕的手,微微做了个挽棍花的姿势,随即又无力地垂下,泪水砸落在手背上。
“本来…本想去府城…听说那里人多…兴许能多挣点…”阿叶的声音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可半路上…遇上了那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绸裹缎的畜生!”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愤怒和恐惧再次攫住了她,“为首那个…那个畜生…看上了…看上了我和阿芽……”她猛地抱住抽噎的妹妹,再也说不下去。
冬月正用温水和布巾小心擦拭阿芽手臂上狰狞的鞭痕,听到这里,手猛地一顿,眼中迸射出怒火:“天杀的!”
阿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补充:“阿爹阿娘…为了护住我们…跟他们拼命……才…才被活活……”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发出压抑至极的悲鸣。阿芽在姐姐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季墨心下了然。一对以卖艺为生、略有拳脚本事的夫妻,带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儿赶路,犹如抱璧行于市。在那恶霸眼中,这无疑是送到嘴边的“野味”。父母奋力搏命争取的时间,才让两个女儿有了一线挣扎逃命的机会……
她看着阿叶被撕裂的前襟,即使有衣服遮盖,那份狼狈与屈辱依然触目惊心。衣不蔽体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清白女子,甚至比死还要难以承受。阿叶之前的绝望自戕,瞬间有了最残酷的解释。
“我…我……”阿叶忽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季墨,眼中交织着无尽的悲愤、感激和屈辱,“恩人!大恩大德…阿叶…阿芽无以为报!”她拉着还在抽噎的阿芽,“咕咚”一声,结结实实地并排跪在了季墨面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额头重重磕在粗糙的地面上,红了一片。
“请小姐收留!”阿叶的声音带着决绝和哀求,“阿芽还小,让她跟着小姐,做个…做个粗使丫鬟…能活命就行!”她抬起头,脸上已是了无生趣的灰败,“至于我…我这残花败柳……,绝不敢污了恩人的地方……”说着,又要挣扎起身,被冬月和阿花死死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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