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早料到家中有此情形,特命奴婢前来。” 秋月行了一礼,声音清晰,“主子们,二小姐已遣了可靠的人手分头去处理那些礼单,老爷夫人不必忧心。郡主目前忙于战略总署要务,无暇分身,但叮嘱府中一切以老爷夫人安心休养为重。”
她走到吴氏身边,温言道:“夫人受惊了。这府中规矩,人多繁杂,难免喧嚣。郡主已安排好了,西厢僻静小院最是清幽雅致,奴婢这就带夫人和小姐过去歇息。至于外面那些乌糟事,自有管家和内务管事处理。嬷嬷们也会打点好,老爷夫人只需安心歇着便是。”
冬月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她熟练地指挥着几个同样沉稳干练的丫鬟进来,扶着吴氏和季兰,又命茶花等一众丫鬟侍从安抚受到惊吓的主子们。
季文弘看着这井井有条的安排,心中对那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堂妹,第一次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她不仅自身闯出了惊天的功业,连身边的人都如此得力,其格局手段,早已远超他们的想象。
季墨无瑕顾及家事,此时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改造正如火如荼。议事堂内,围绕巨幅舆图的讨论同样激烈而务实。
“殿下,季司丞,” 一个吏部员外郎指着地图上京畿西侧的一处,“此处的府兵驻地已年久失修,募兵也多有缺额,按新规制须立即裁撤、重建、整编。然,所需钱粮数额巨大,工部、兵部、户部互相推诿,皆言无力独自承担。预算卡在度支司多时了。”
瑞王轩辕璟眉峰微蹙,冷声道:“无人承担?我看是无人敢担责任!新制方立,首在立威立信。此等推诿,视朝廷法度为何物?将预算案卷即刻调来!”
季墨的目光则落在舆图另一处,那是京畿通往北疆的咽喉要道。“殿下,员外郎所言兵营事急,然此驿道枢纽的改造与驻军点增设,更是刻不容缓。北疆初定,人心未稳,此路畅通,则粮秣兵员可速达,威慑可立显;此路若滞,则如鲠在喉,后患无穷。” 她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两处所需,当并行不悖,而非互相掣肘。”
她转向那员外郎:“度支司的难处,无非是怕担责。烦请员外郎将两处所需钱粮、工期、预期成效,以及若拖延不办可能导致的后果,分列详单,附上战略总署与兵部、工部会签的紧急公文。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度支司。”
那员外郎一愣:“季参议亲自去?” 度支司那帮老油子,最是难缠。
季墨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却锐利的笑意:“新衙初立,正需立些规矩。战略总署的预算,关乎国朝安危大计,岂容他们推三阻四?我带着殿下的钧令和陛下的期许去,看看是他们的官帽子硬,还是陛下的旨意硬。”
轩辕璟看着季墨眼中闪过的锋芒,心中赞许。这位从泥泞中崛起的女官,不仅有着惊人的战略眼光,更有着不输于任何朝臣的手腕和魄力。他点头:“准!所需文书,本王即刻签署。季参议放手去做。”
他目光扫过舆图,又落在窗外热火朝天的工地:“这战略总署,不仅要在砖瓦上立起来,更要在人心、在权柄上立起来!要让所有人知道,这里发出的指令,关乎国运,不容敷衍,不容懈怠!”
季墨颔首,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纵横交错的线条与标记。权力的游戏,从来不止于朝堂上的倾轧与刑场上的血腥。如何在这废墟之上,建立起一个高效运转、真正能掌控全局的战争机器,如何将纸面上的规划变成现实的力量,如何让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服从新的规则,这才是她与瑞王此刻面临的真正战场。
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皇陵的冰冷、冷宫的绝望、季府的喧嚣,都只是这宏大棋局中,几枚棋子落定后的余音。
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