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血火初途

运输马车队在黎明前的浓雾中吱吱嘎嘎地驶离了军营，像一条疲惫的爬虫，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破旧的木板车厢里，挤满了像维克多他们一样的新兵，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空气中弥漫着马粪、湿羊毛和一种无声的恐惧。没有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烂泥的黏腻声响，以及偶尔传来的车夫咒骂声，仿佛在倒数着通往罗森峡谷的每一秒。

本诺抱着他那支老旧的“铁管三号”步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着车厢外飞速倒退的、荒凉的冬季田野。汉斯低着头，一遍遍摸索着自己背包里那点可怜的干粮。皮特靠在摇晃的车厢挡板上，闭着眼，但眉头紧锁。弗里茨则蜷缩着，脸色比雾气还要苍白，怀里紧紧抱着那本《自然哲学原理》。埃里希依旧安静地待在角落，双手护着他那个藏着铁盒的小布包。

维克多坐在靠近车尾的位置，目光扫过车厢内一张张年轻而惶恐的脸，感受着体内“真理之火”平稳的跃动。他知道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前奏。

果然，就在车队蜿蜒穿过一片地势低洼、两侧都是覆着枯草的光秃丘陵的谷地时，异变陡生。

“砰！砰！”

清脆而致命的枪声猛地从两侧丘陵上响起，打破了清晨的死寂！紧接着是更多的枪声，如同爆豆般连成一片！

“敌袭！埋伏！”

“卡森迪亚的狙击手！”

“下车！找掩护！”

凄厉的呼喊和恐慌的尖叫瞬间炸开。车队乱成一团，受惊的马匹嘶鸣着扬起前蹄，马车相互碰撞、倾斜。军官和士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但刚训练三天的新兵们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应，像被捣毁巢穴的蚂蚁一样慌乱地跳下车，有的直接瘫软在地，有的则盲目地朝着山坡方向开火，拉栓、射击的动作笨拙而迟缓。

“隐蔽！离开马车！散开！找低洼处！”维克多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中陡然响起，不算特别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恐慌的冷静。他几乎是本能地吼出了最关键的指令，同时一把拉住身边吓呆了的弗里茨，猛地跳下车，滚入路边一个因雨水冲刷形成的浅沟。

汉斯和本诺下意识地跟着他跳了下来。皮特踉跄着跟上，埃里希也敏捷地缩进了浅沟。

子弹如同冰雹般从两侧山坡倾泻而下，“嗖嗖”地掠过空气，打在马车木板和泥土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不断有士兵在跳车或奔跑中被击中，惨叫着倒下。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开始弥漫。

“他们埋伏在两边！我们被当成火鸡打了！”本诺趴在沟里，红着眼睛吼道，他拉栓上膛，朝着山坡火光闪烁的地方胡乱开了一枪，枪声震耳欲聋。

“别浪费子弹！看清目标！”维克多按住他再次举起枪的手臂，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混乱的战场。他们的排长不见了踪影，可能已经倒下。必须离开这个死亡陷阱！

他看到左侧丘陵的火力似乎稍弱一些，而且那边地势略有起伏，有一些乱石和枯树丛可以提供些许掩护。

“听我指挥！”维克多对着沟里这十几个惊魂未定的同袍喊道，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等死！看到左边那片乱石坡了吗？我们冲过去！汉斯，本诺，你们跟我一起，听我口令交替射击掩护！皮特，照顾好弗里茨！埃里希，跟紧！”

没有时间争论，求生的本能和维克多瞬间展现的冷静与权威，让他们下意识地选择了服从。

“好！”本诺吼了一声，紧紧攥住了步枪。

“明白！”汉斯也瓮声应道，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