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走到洞口向外望去。暮色中,果然见一支小小的骡队沿着崎岖山道蜿蜒而来。五头健骡,驮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压得骡背微微下陷。三名脚夫皆戴着斗笠,穿着寻常苦力的粗布短褂,低着头,沉默地赶着骡子,直至涧口前方停下。
为首一名脚夫抬起头,斗笠下是一张饱经风霜、毫不起眼的脸,他对着洞口方向抱拳,声音沙哑:“奉东家之命,送粮至此。请扈姑娘验看。” 他言语简洁,并无多余客套。
石彪带人小心上前,检查骡队四周,确认再无伏兵,这才用刀划开一个麻袋。雪白的大米顿时流淌出来!又划开另一个,是风干的肉脯!还有整袋的粗盐,以及几个密封的陶罐,打开一看,竟是治疗外伤的珍贵金疮药和几味清热消炎的药材!
粮食!药品!都是我们眼下最急需的物资!而且品质上乘,数量足够涧内百余人支撑半月有余!
洞内众人看到这些实实在在的粮食药材,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连日的焦虑和饥饿带来的绝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散了不少。连李教头这样沉稳的人,也忍不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对方守信送粮,固然是“诚意”,但也意味着,那“合作”的枷锁,已实实在在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代我谢过贵东家。”我走出洞口,对那脚夫头领说道,目光扫过那些物资,“一路辛苦。还请各位兄弟入涧喝碗水酒,歇息片刻。”
这是试探,也是礼节。
那脚夫头领却摇了摇头,斗笠下的脸毫无表情:“东家吩咐,送到即回,不敢叨扰。另外,东家让带句话给姑娘。”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货已送到,约定之事,望姑娘早作准备。近日风声紧,泊外似有官兵异动,姑娘还需早做万全打算。’”
官兵异动?我心头猛地一沉!这消息,是提醒,还是新一轮的施压?
“多谢告知。”我面色不变,拱手道,“诸位请便。”
三名脚夫也不多言,调转骡头,沿着来路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干脆利落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洞口堆着小山般的粮草药材,涧内弥漫着米肉的真实香气,但所有人的心情,却比粮草到来前更加沉重。
“官兵……”栾廷玉不知何时被扶到了洞口,望着脚夫消失的方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好一招连环计!粮草是诱饵,官兵是鞭子。这是逼着我们,必须按他们的棋路走!”
我默然无语。是的,对方不仅送了粮,还送来了一个更致命的威胁。梁山内患未平,官兵外敌又至。我们这枚棋子,已被彻底逼到了悬崖边缘。
“搬进去!清点入库!”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意,对石彪下令,“今夜饱餐一顿!从明日起,按计划操练,加固工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黑云涧中燃起篝火,久违的米饭香气弥漫开来,却驱不散那无形中笼罩下来的、更加浓重的危机阴影。粮草到了,生路似乎近了一步,但脚下的路,却仿佛更加狭窄,更加险峻了。